喬唯歡匆匆掛了電話。


    比她的車精良了幾倍的邁巴赫迅捷地追上,眨眼間和她的車平齊。


    副駕駛深色的車窗徐徐降下,賀正驍的深眸掃過她因為速度過快導致搖搖欲墜的小車,“停車。”


    風那麽大,他冷沉的嗓音卻連狂風也不敢遮擋,不偏不倚地被她聽個正著。


    喬唯歡忍著不看,攥緊了方向盤。


    唿嘯的冷風卷起長發,發圈不堪重負地斷開,海藻般的發霎時間淩亂地飄散,不偏不倚的遮擋住視線。喬唯歡心頭一凜,抬手去攏,握著方向盤的另一隻手沒穩住發飄的方向盤,高速前行的小車立馬晃了晃。


    一句說不得,說了就要反唇相譏,現在還拿命來開玩笑?


    喬唯歡膽戰心驚的控製好方向,腳尖小心的點上刹車,聽賀正驍寒涼到了極致的聲音:“喬唯歡,我說最後一次,停車。”


    這麽兇,追上來幹什麽,她怕了行不行……


    喬唯歡牢牢地握著方向盤,不敢移開視線,隻是喊:“你迴去,別跟著我!”


    隨後升起車窗,轉而踩下油門,突然的加速讓小車趔趄了下,跟著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光線晦澀的邁巴赫裏,賀正驍純白色的手套格外醒目,長指不疾不徐地挽起袖口。


    喬唯歡對自己的開車技術挺有把握,然而邁巴赫徒然加快速度,馬力十足的引擎嘶吼了聲,瞬間超過了她的車,跟著便是尖銳的輪胎和地麵摩擦的聲音,邁巴赫就在她前麵,霸道且利落地橫過了車身。


    又來!


    他不要命了嗎?!


    喬唯歡猛地止住了心跳,狠狠地將刹車踩到底,眼睜睜看著車子被慣性向前甩出很遠,一點點拉近兩輛車的距離,險之又險的在邁巴赫的幾米外停下。


    完全降下的車窗後,賀正驍紋絲不動,深黑的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那裏麵似乎包含了起伏的情緒,也像承載了廣袤的天地,包羅萬象,靜寂無聲。


    喬唯歡始終沒有看懂過,事到如今,也無暇再體會。


    這條馬路寬闊平坦,車流稀疏,兩輛車的大膽還是影響到後麵的車,小心謹慎的司機們遠遠停下,對馬路中央橫著的兩輛車按喇叭。


    “嚇死人了,你們還走不走啊?”


    喬唯歡驚魂未定的靠著座椅大口喘氣,看賀正驍解開安全帶,像是要下車。她深深的做了幾次唿吸,隨後再一次踩下油門,車子光明正大地壓過雙黃線,飛馳而去。


    賀正驍單腳踩上冷硬的地麵,看久久不散的尾氣,差點被她氣笑了。


    跑跑跑,她能跑到哪去?


    賀正驍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低沉地交待:“直接去她的公寓。”


    那邊喬唯歡把車開出去很遠,才敢看一眼倒車鏡,沒見到邁巴赫,她大鬆了口氣,疲倦地靠上座椅,放緩了速度。


    手背抿掉鼻尖上的冷汗,喬唯歡抄著小路迴家。


    好不容易把車開到公寓樓下,喬唯歡飛快下車,“哐當”關上車門,腳步匆匆地向著樓棟走。感覺似乎有人迎麵過來,她抬眼,跟著腳步頓住。


    莫西臨大步邁下台階,不錯目的打量她。看她臉色白了點,頭發亂糟糟的,神色倒不像有事,他滿腔的焦慮便散了一半,低聲問她:“電話掛那麽急,我還以為你出了情況……你剛才怎麽了?說話聲音不對,有事?”


    喬唯歡仔仔細細地觀察莫西臨的微表情,眉目漸漸的平靜下來。


    “……我們到這裏的時候,莫西臨就在夫人的公寓樓下。夫人迴來之後沒上樓,和莫西臨說了幾句話,後來他和夫人……抱在一起了。”


    電話裏,西裝男壓著莫大的火氣,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去,之後便沒了聲音,等著自家先生的指示。


    這種事是個人都受不了,先生最好讓他們下車去揍姓莫的一頓!


    然而電話那端始終沒有聲音,西裝男狐疑地看了看屏幕,跟著通信頁麵便斷了。


    賀正驍放下手機,單手扶著方向盤,修長的手臂搭在車窗框上,鬆開的領口被凜冽的勁風鼓動。


    忽而一點雪白吹進車廂,慢悠悠地打了個旋,落在搖擺的領口上,又很快沒了痕跡。


    男人停下車,欣長的上身靠上椅背,他闔上眼,英挺的麵目完全隱沒在車廂的灰暗裏。


    ……


    “我沒事。”


    喬唯歡將兩手放進外套口袋,不著痕跡的退開一步,和莫西臨拉開距離,“莫西臨,我一直覺得我不該太矯情,但是現在我可能必須要這麽說了。”


    莫西臨心中一動,抿緊嘴唇,半抬起的手臂放下,“怎麽了?”


    喬唯歡靜靜的看他,“我們以後別再見了吧。”


    她一直覺得,前任這個東西就不該出現在私生活裏,工作關係另算。之前刻意迴避,後來有了各種各樣的事,加上莫西臨加入基金會,兩個人算是工作關係,接觸必然變多,怎麽避都避不開了。


    然而賀正驍……


    完全不介意的人,大男人的自尊心也讓他沒辦法視而不見。


    一想到賀正驍,身體裏就會湧出很深的無力感,對他的,也有對自己的。


    喬唯歡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紛亂的思緒迅速地平複下來。


    對麵,莫西臨靜默地立在原地,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有多僵硬。


    胸腔裏發出一聲“轟隆”巨響,沒有天塌地陷,而是直接灰飛煙滅。


    偏偏理智十分清醒,明白她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半晌,他啞著聲音:“好。”


    喬唯歡垂下眼睛,低聲說:“你迴去注意安全。”


    “……好。”


    眼看莫西臨腳步微動,像是輕微地晃了下才穩住身體,喬唯歡偏過頭,抬腳要上台階。


    錯身而過的瞬間,莫西臨大力地扯住喬唯歡的手臂。她發愣的瞬間,跟著便被狠狠地抱住。喬唯歡心底一沉,抬手要推他,腰間和背上的大手很重地壓下,讓她連動都動不了。


    刻意壓製的情緒沒了掣肘,瘋狂地席卷而來,山唿海嘯般吞沒了莫西臨的感知。他低下頭,英俊而年輕的臉全部埋進她發間,連同泛紅的眼眶。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到頭來也就隻能沉啞地喊她一聲:“喬唯歡。”


    兩年寥寥可數的相處,似是而非的婚約,到現在,是真沒什麽好再說的了。


    短暫的擁抱之後,莫西臨倏地放開喬唯歡,眼眸很深地看她,“我迴去了。”


    喬唯歡向後退開幾步,看了他一陣,什麽都沒說,點點頭,轉身走了。


    莫西臨卻始終站在原地,看她細細的背影上了台階,再開門,進電梯。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堅硬的電梯壁,看她在裏麵,一如平常的按下樓層……


    莫西臨弓起腰,抬手敲自己的胸口,那裏有綿密動蕩的疼,一下一下,疼得他透不過氣。


    如果在剛開始的時候,他能分清喜歡和懷念,他們可能已經結了婚,可能過得平淡圓滿。她還是個演員,憑著股倔勁橫衝直撞,身後保駕護航的是他和莫氏。兩個人也可能拌嘴,吵吵小架鬧別扭,不過到底沒什麽大事。


    不像現在,落得個分道揚鑣的結局。


    甚至不能說“再見”。


    四季分明的b市,今天始終陰霾。濃重的烏雲在穹頂盤旋,到底是不甘寂寞地灑下初雪。細密的雪花紛紛揚揚,穿過城市渾濁的空氣,輕柔地撫摸樹梢與草尖。


    喬唯歡脫下外套,窗戶嵌開道縫隙,被撲麵而來的雪花凍得神清氣爽,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把窗戶關上。


    纖塵不染的玻璃窗上,虛虛地倒映出她單薄的影子。


    喬唯歡抬手碰上那道影子,細白的無名指上,滄桑的貓眼石靜靜地凝望。


    站了一會,她迴身走到客廳的茶幾那拿起手機,給傅明朗打了個電話,“幫我訂一張迴曼徹斯特的機票。”


    傅明朗驚訝的問:“姐,你要迴去?不和陳會長碰一麵了嗎?”


    “不碰了,該說的我在電話裏就能說,剩下的交給你和方舒瑜。有問題盡量別去找莫西臨,他要是想退出,也不用推。”


    “……啊?”


    傅明朗頓了頓,明白了點,轉而問:“姐,你什麽時候迴去,幫你訂上午還是下午的票?”


    “今天晚上。”


    掛了電話,喬唯歡起身翻包,才想起來,她的證件都在另外一個包裏。之前在賀正驍那住,放在他那裏,走的時候把這個事忘了。


    ……剛吵完架,還吵成這樣,現在怎麽心平氣和的碰麵?


    喬唯歡隻好給忠叔打電話,然而打不通,忠叔關機了。沒辦法,喬唯歡打了座機。


    接電話的是張姨。


    “張姨,我是喬唯歡,忠叔在嗎?”


    “夫人,忠先生已經走了。”


    喬唯歡愣了下,下意識的反問:“走了?”


    不是出去了,而是走了?


    先生和夫人吵架的事,張姨聽傭人私底下小小的說了,這會說話便有些小心翼翼:“是的夫人,先生今天啟程迴曼徹斯特,忠先生也要一起迴去,現在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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