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歡看她臉色白了兩分,心裏有了譜。


    薇薇安這個人,不太會說謊。她說沒通知阿什和許夫人,那就是沒有,不然她現在不會這麽虛。


    許夫人倒沒什麽威脅力,重要的是阿什。隻要沒他的事,她就好辦很多。


    然而心口始終不安的亂跳,砰砰的震動充滿不詳的意味。


    喬唯歡皺了下眉:“我媽在哪?”


    薇薇安勉強鎮定下來,她搓了搓發麻的手臂,邁下最後一層台階,冷哼一聲給自己壯膽,“你很急?急也沒用,反正你別想就這麽帶她走!”


    喬唯歡捏住眉心,趕走盤旋在心口的陰雲,壓著聲音問她:“那你到底是要怎麽樣?”


    “我要你明天……不是,今天下午就滾出曼徹斯特!”


    薇薇安從桌上拿起張紙,“唰”地丟到喬唯歡那邊,“上次白白讓你領那爛女人走了,現在你就反悔迴來,口說無憑對你來說沒有用,你現在簽字按手印,以後再敢迴來,我就按照上麵寫的,劃花你那張臉!”


    那張紙飄忽的落到地板上,喬唯歡低下頭,普通到極致的a4紙,手寫的字,末尾一片碩大的空白。


    薇薇安看喬唯歡不動,拔高了聲音喊:“你怎麽的你,不想簽?你還想不想見那爛女人了?!”


    喬唯歡緩慢的彎腰,撿起那張紙,“我簽,給我筆。”


    薇薇安滿意了,把桌上早就備好的筆丟過去,看喬唯歡接住了,在紙上落了幾筆,又用筆尖在拇指上畫了幾下,沾滿墨水的指頭按在紙上。


    整個過程,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喬唯歡還吹了吹沒幹透的手印,把紙翻了個麵,指著手印給薇薇安看,“可以了?”


    薇薇安狐疑的拽過她的白紙黑字,仔仔細細看了半天。


    這女人怎麽突然好說話了?


    倒是免得她麻煩,不過她今天就沒想讓喬唯歡簡簡單單的離開!


    薇薇安仰頭笑了幾聲,跟著拍了兩下手。


    輕微的腳步聲向著大廳過來,聽聲音,是男人的腳步,而且不止一個人。


    喬唯歡冷下眉目,“薇薇安,人要知足,我按照你說的一個人來,簽字按手印,你應該滿足了。”


    “我滿足不了!你知道我有多惡心你?”


    薇薇安“啪”地將紙拍到桌上,惡狠狠的瞪著她:“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考試要在我前頭,打球也要比我打得好,我看上哪個男人,你就要拋媚眼把人拐走!還天天說我是那爛女人的女兒,我要不是我媽親生的,早就會被你挑撥的,讓我媽把我趕出許家,你說你多惡毒!”


    這是哪來的髒水?


    然而最後那句話,讓喬唯歡眉尖沒由來的蹙起。


    不等她細想,身後的大門“轟隆”閉合,絕了她的退路。


    高大魁梧的男人,足足有十幾個,遮天蔽日的向她過來。


    那些沉重的腳步聲裏,夾著危險的雄性味道。


    “塞西爾,你也會有今天!”


    薇薇安看喬唯歡像是被嚇傻了,站在那一動不動,得意的笑出聲。


    “多少年了,成天端著當姐的架子,說我不知檢點?你生來就是和我作對的!我今天就讓你也變成不知檢點的人,看你以後憑什麽瞧不起我!”


    喬唯歡眼睜睜看著男人們逼近,黝黑的手臂抬起,像是要抓她。


    “……薇薇安,你過分了。”


    薇薇安壓根沒聽見這句輕到不能再輕的話,隻看見喬唯歡抬起手,碰了下耳垂上的墜子。


    銀色的耳墜晃蕩出的一點晶亮,讓人微微的晃了下眼睛。


    而後四麵八方突然爆出巨響,整個大廳的窗戶在一瞬間被人從外砸碎,光滑可鑒的玻璃碎成千百塊,稀裏嘩啦的彈到地上。


    幾十道人影迅捷地翻過窗戶,彪悍的身軀、矯健的體魄,厚重的警/靴踩踏上地板,整齊劃一地奔向大廳。


    “別動!”


    “雙手舉到頭頂蹲下,不許反抗!”


    那些男人錯愕的迴身,瞧見肅穆的警/服,下意識的退後幾步,沒等舉手,警/察們便飛快地給他們戴上手/銬。


    遍地的震動中,嚇傻了的薇薇安被警/察扭過手臂,手腕上“哢噠”一聲被銬住,她不可置信的:“你、你不是一個人來?!”


    喬唯歡重新把雙手放迴外套口袋,寬鬆厚重的大衣讓她的占地麵積大了幾圈,身後緊閉的大門早已經被人踹開,刺眼的明光將她的身型拖出片深沉的影子。


    “你已經構成了綁/架,我當然要找警/察。”


    盡管有西裝男在,這種敏感時期讓他們硬闖許家,說不準會傳到誰的耳朵裏,萬一惹來麻煩,說德姆維爾仗勢欺人就不好了。


    喬唯歡:“說吧,我媽在哪?”


    薇薇安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警/察,她被那股子嚴肅的銳利震到了,迷迷瞪瞪的看看四周。


    背後的警/察按住她的肩膀,薇薇安才迴過神,突然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毫無預兆地哭了出來,“警、警/察……”


    喬唯歡:“……”


    她比了個手勢,跟在警/察之後進來的西裝男立刻散開,有條不紊的開始在房子裏找喬媽。


    “夫人,二樓沒有。”


    “三樓也沒有……”


    喬唯歡的眼皮開始狂跳,她快步走到薇薇安那,扳起她的臉,“我媽到底在哪?”


    薇薇安哭得眼睛發腫,模糊的看見喬唯歡,氣得要死的喊了聲:“你讓他們放開我就告訴你,不然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


    “你說了就放。”


    “騙子!你肯定不會讓他們放!”


    薇薇安動了下被扭住的胳膊,頓時疼得叫了聲,氣憤地一口咬住喬唯歡的虎口。


    喬唯歡倏地收迴手,然而那裏還是被咬出個牙印。她揉揉發麻的虎口,突然動作一頓,猛地迴過頭。


    外麵,被趕出來的傭人驚慌失措的接受警/察的問話,根本不敢抬頭向裏麵看一眼。


    莊園裏的草地沒有被這裏的混亂影響,靜靜地舒展連綿的綠茵。遙遙的看見,一片清新雅麗的潔白妝點其上,讓那些綠色更加純淨。


    喬唯歡攥緊了手指,一把提起薇薇安,“你要是有點良心,就不會把她關在那裏!”


    說完她鬆開掙紮個不停的薇薇安,喊來西裝男,“帶上她,跟我走!”


    那片白色是遲遲不肯謝掉鈴蘭,大雨和寒秋沒有打落柔軟的花瓣,它們彎下纖細的脖頸,低垂著頭顱,含羞帶怯地私語。


    靠近花叢,隱藏在其後的矮小木屋現出了尖頂,搖搖欲墜的窗欞和大門“咯吱”作響,向人抱怨它的年久失修。


    有細碎的哀鳴藏在木屋的埋怨裏,低低的,像是孱弱的小獸發出的。


    忽而那聲音又大了,淒厲地穿透斑駁木板間的縫隙,哀婉的嘶鳴讓鈴蘭們瑟瑟發抖。


    喬媽真的在這裏!


    喬唯歡眼前一黑,驀地停住腳,隨手不知道扶住誰才站穩,跟著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她踢開老舊的門板,一眼看見振個不停的地窖門,想都不想的去摸門邊的大斧。


    然而這次她還是拿不動沉重的大斧,她抖著手把斧子遞給跟來的西裝男,“……去把門打開。”


    “是!”


    西裝男接過大斧,輕鬆的拎起來,重重地砸碎了那道不過方寸大的地窖門。


    喬唯歡跪到地上,一條腿探進地窖,準備下去找喬媽:“媽……”


    沒等她下一步動作,漆黑的地窖裏忽而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腕!


    喬唯歡猝不及防的,直接被拽進了地窖裏。她後背先落地,頓時全身一僵,咬住牙根沒喊出聲,忍著背上撕心裂肺的疼滾了幾圈,隨後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摸黑去找喬媽。


    “媽,你在哪?我——”


    “啊!!”


    喬媽的慘叫在這方窄室裏清晰刺耳,然而黑暗裏的喬唯歡隻覺得胸腔裏一冷,再一沉。


    那聲音就在她背後,她飛快的轉了方向,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喬媽又縮到哪裏去。她抬起頭,西裝男正扒著門框要跳下來,趕緊大喊:“別動!你們下來會嚇到她,想辦法把這裏照亮,我來勸她!”


    時隔多年的故地重遊,埋藏多年的恐懼讓喬媽犯了老毛病。


    當初喬媽有多害怕這地方,現在的她就會有多惶恐。


    喬唯歡怕喬媽再受刺激,硬壓下所有的情緒,輕聲喚她:“媽。”


    迴答她的是斷斷續續的牙齒打顫聲,還有什麽東西在地上磨蹭的聲音。喬唯歡循著聲音過去,“我是歡兒,媽,我來接你迴家了。”


    喬媽那邊的動靜停了下,喬唯歡小心的摸過去,手底下碰到點什麽,像是喬媽的腿。她輕輕的靠過去,又摸到喬媽的手,柔聲說:“媽,別怕,是我來接你,沒有別人,不會有人——”


    話沒說完,感覺一股大力撲麵而來,喬唯歡條件反射的側開身子,還是被喬媽撞到地上。


    緊接著,喬媽沉沉地坐到她身上,掐住她的脖頸,兩隻手一起,死死的扼住她的唿吸。


    破碎的聲音從喬媽的喉嚨裏擠出來,沙啞幹澀的,又十分堅定的:“我、我後悔……”


    喬唯歡張大了眼睛,去拉喬媽的手,然而喬媽的力氣太大,手臂不停的抖,手下的力道卻越來越重。


    這瞬間,她真切的感受到,喬媽想要掐死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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