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喬唯歡蒼白著臉孔從酒店出來,半低著頭,上了自己的車。


    重重地關上車門,喬唯歡將自己癱在駕駛座上,隨後一動不動。


    胸腔裏卻長久的無法平靜,驚濤駭浪不斷敲擊她的心室,快要把脆弱的膜瓣衝刷粉碎。


    後麵的話,韓叔沒有再說,然而她明白了九成。


    應該是她帶喬媽逃跑那次,在那條窄巷裏,喬媽懷了孕。


    不知道是誰的孩子,知道了也沒用,那些不是人,是畜生。


    喬媽懷了畜生的孩子,又生了下來,她有了弟弟,或者第二個妹妹,又被帶走……


    喬唯歡轉動幹澀的眼珠,猛地拍下按鈕,把車窗降得極低。她抓著車窗框坐起,胃裏的翻江倒海衝上眼眶,逼的她眼尾潮紅,臉色驚心的慘白。她半身探出去,對著地麵大聲的幹嘔。


    她當年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無知無畏的犯了錯,那結果卻不留情麵的砸到喬媽身上!


    賀正驍在這裏麵,又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不對,按照她對和賀正驍的了解,他是不會對“嬰兒”這種生物產生興趣的,何況他要個嬰兒有什麽用?


    喬唯歡指尖泛白,捏得死緊,恨不得捏碎手下的車窗框。


    驚天動地的嘔了半晌,然而什麽都吐不出來,一波波的酸熱卻在繼續,像她完全被掩蓋的記憶,蹤跡縹緲,又真實存在。


    喬唯歡滿頭大汗的滑迴車裏,虛軟的靠著靠椅。


    眼眶裏冰冷的意味,是從心眼裏透出來的,徹頭徹尾的浸透了她。


    喬唯歡深吸口氣,穩住唿吸,眉目冷徹的摸出電話。


    “你好,是心理診療室嗎?”


    她要搞清楚,整件事的所有細節!


    工整潔淨的診療室裏,諮詢師接待了剛剛抵達的女人。


    喬唯歡戴著墨鏡,下半張臉掩在羊毛圍巾裏,坐在沙發上,聽諮詢師說:“聽您的情況,似乎很緊急,但是我們診療室需要提前預約,您臨時過來,隻能由我來給您安排醫生,看看誰這個時間空了出來,這樣可以嗎?”


    喬唯歡輕笑了下,“不好意思,我需要有能力的催眠師。如果時間不合適,我可以改天再來。”


    諮詢師臉色微妙的變了下,他覺得坐在對麵的女人氣質不太一樣,起碼和她見過的女人不太一樣。


    尤其是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放低,情緒含得很好,口吻雖然溫和客氣,但是……有點硬。


    諮詢師想了想,用座機開始聯係。


    幸好真的有醫生空出了時間,雖然是今天才來的,但是資曆很深。


    喬唯歡進了診療室,裏麵的醫生背對著她,白大褂掩住了身型,隻隱約能看出,他很高,肩膀很寬。


    純正的金色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西方女人。


    然而當醫生迴過身,喬唯歡不由得愣了下。


    那是一張相當英俊的臉,鼻梁高挺,眼窩深深的凹陷,眼眸是深海的冷色。


    皮膚過於蒼白,深刻的輪廓顯得尖銳,下眼瞼現出了一條紅色的細線。


    純粹的原色交織,有種危險的、模糊了性別的美感。


    “喬女士,這位是阿什醫生。”


    諮詢師向喬唯歡介紹了之後,轉頭和阿什簡單說明情況,留下病曆本,跟著便出去了。


    阿什的右手從白大褂的口袋裏伸出,動作緩慢優雅,說著標準的國語,“喬女士,你好。”


    他的聲音,沙啞到了古怪的地步,和那張臉不太協調。


    喬唯歡抬手,握住了那隻漂亮到極致的手,跟著眉梢微動。


    掌心冰冷的觸感,猶如摸上了盤蛇的冷鱗。


    喬唯歡不著痕跡的收迴手,放進大衣口袋裏,“你好,阿什醫生。”


    很特別的名字,人也很特別。


    她來診療室是臨時起意,不太可能會被人抓住這個空子,也許是她多心。然而公司門口的那道目光,以及蒙德茲快要開幕的時機,讓喬唯歡不敢掉以輕心。


    何況潛意識裏覺得,不能被這個人催眠。


    喬唯歡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四周,雖然沒發現異常的地方,口袋裏的手指,還是沿著記憶和觸感劃了幾下屏幕。麵上卻笑了下,另一手拉下點圍巾,“醫生是外籍,怎麽會想到來b市工作?”


    阿什醫生輕輕的捏了下指腹,在她的眼光滑下之前,手掌攤開,指向旁邊的躺椅,“看來喬女士對我的私生活很感興趣。”


    喬唯歡坐到躺椅上,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


    阿什同樣坐下,筆直的長腿交疊起來,深海般的眼眸裏,看不清顏色的波紋徐徐湧動。


    渾身上下,全是讓女人不可抗拒的曖昧吸引。


    那種奇妙的氣息漸漸在診療室裏蔓延開,和她的皮膚勾連,讓她的眼皮變得沉了些。


    喬唯歡掩在鏡片之後的眼睛眯起,看他偏過頭,徐徐翻開病曆本,闔動嘴唇,“姓名保密,職業保密,需要催眠,找迴小時候忘掉的記憶。”


    阿什合上病曆本,長指屈起,將病曆本抵到桌沿,薄薄的本子便落進早被打開的抽屜裏。


    “通過言語行為和微表情來觀察我、了解我,自己不肯摘下墨鏡,隱藏情緒……喬女士,你對周圍抱有強烈的疑問,想要成功催眠你,有很大的難度。”


    觀察得真仔細,然而喬唯歡和不少心理醫生打過交道,聽見醫生說出這些基本的東西,她不覺得有什麽稀奇。她端著笑,客氣的說:“阿什醫生現在已經確定,沒有辦法對我進行催眠,那我想我們不用繼續了。”


    喬唯歡正要站起身,聽見阿什說:“喬女士,我要說的是,這種難度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而且,我有其他醫生沒有的技巧,可以迅速的催眠你,並且讓你毫無所覺。”


    阿什露出個柔和的、平易近人的笑。


    那一瞬間,喬唯歡的眼皮毫無預兆地墜下,倏地的倒在躺椅上。


    阿什仰起頭,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放肆張揚地貼合在他異常英俊的麵孔上,像是快要撕破他的假麵。


    “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我的聲音就是最好的助力。防禦機製再強的人,也會接受我的催眠,何況你的防禦機製被打碎過,沒有徹底恢複。”


    他起身,從桌子的另一麵摸出根手杖,拄著它,腳步一輕一重地踱到躺椅邊。


    手指捏起喬唯歡散在深褐色絨布上的長發,將腰彎到誇張的地步,將那縷長發挪到鼻尖之下,深深地嗅著。


    “歡迎來到理想國……”


    樓下,被喬唯歡震了下鈴的西裝男們覺得不對勁,直接跳下車,十個人滿身肅殺的進了診療室,烏泱泱的黑色迅速填滿了大廳!


    大廳的諮詢師被這場麵嚇到,“你們——”


    他們不知道具體情況,眼下便尚算禮貌的問諮詢師:“喬小姐在哪間診療室?”


    喬小姐,喬女士?


    諮詢師被眼前粗糲的輪廓震了震,強行穩住了心神,“喬女士正在接受治療,你們是來找她的?那可以稍等一下,等治療結束,她就會下樓了。”


    “在幾樓?”


    “三樓……哎你們現在不能上去!”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西裝男們衝上三樓,有條不紊地散開,抬手敲敲這一層的房門,隨後不管裏麵有沒有聲音,直接推門而入。


    三樓的第四個房間裏,喬唯歡猛地睜開眼睛。


    診療室裏隻剩下她一個人,那位阿什先生不見了。


    喬唯歡撐著躺椅坐起,蹙起眉,揉了揉太陽穴。


    眼皮有些沉,精神不算疲倦,有點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麽,隻記得他的最後一句話,是說他會在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催眠她。


    然後呢?


    她閉了下眼睛,再睜開,人是躺著的,醫生也不見了,發生了什麽?


    拿出手機,上麵的時間顯示,她從進來到現在,不過幾分鍾而已……


    忽而診療室的門被人從外推開,喬唯歡抬起眼,西裝男快步進來,急切的問:“喬小姐,是不是有情況?”


    喬唯歡放下手,細細的眉緊鎖著,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西裝男沒等到迴答,仍然不聲不響的低著頭,墨鏡安分地掛在他的鼻梁上,恭恭敬敬的態度,熊一樣占據她視野的身材。


    ……對了,墨鏡。


    她沒有摘過墨鏡,現在墨鏡不見了!


    喬唯歡倏地站起身,冷著聲音說:“剛才給我催眠的醫生有問題,去找他,他應該還沒有走遠。體征很明顯,金發的白人男性,很年輕,藍眼睛,身材高大,說話的聲音很特別,像是聲帶受損過。”


    看西裝男震驚的抬起頭,破天荒的直視她。


    “喬小姐,他是不是走路的姿勢有問題?”


    喬唯歡眉梢一跳。


    那個醫生由始自終沒在她眼前邁過腳步。


    “不確定,沒見他走路,諮詢師說他叫阿什。”


    西裝男渾身的肌肉立時緊繃起來,他臉色沉肅下去,直接掏出手機,開始聯係忠叔。


    喬唯歡頓了頓,聞出幾分不尋常,“……你們見過這個人?”


    西裝男冷硬的點了下頭,“是的,從喬小姐的描述來看,他就是先生的敵人,德姆維爾的害蟲,阿什·德姆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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