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喬唯歡動作的同時,這人的手臂已然抬起,怒火猙獰了他的臉孔,手指毫不猶豫的動了下。


    下一秒,大堂裏徒然槍聲震天,驚恐狂怒的人聲不絕於耳!


    在巨響炸開的瞬間,一顆細長的子彈劃破氣流,從大堂裏飛出,筆直的紮進這人的眉心!


    他龐大的身軀僵硬了,手指玄之又玄的沒有繼續,身體轟然倒下,一雙血紅的眼,還死不瞑目的望著酒店之內。


    可惜已經沒人去猜想他是驚愕多一點,還是不甘多一點了。


    子彈們先後不一地飛出大堂,不知道開槍的人是有多神,台階上的豺狼根本沒反應過來,竟然在瞬間倒下大半。與此同時,大堂外蓄力已久的警方,潮水般湧向酒店!


    “他們成功了,我們進去!”


    驚天動地的槍聲、腳步聲和人聲,吵吵嚷嚷的在凱德拉匯集,震得這座龐然大物也顫了起來。


    人質們趁亂跑出大堂,喜大普奔地嚎出聲。


    “謝天謝地,我活了下來……”


    劫後餘生的喜悅,好像除了眼淚,再沒什麽能表達。


    喬唯歡趴在韓叔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滾燙的汗珠密密匝匝落下,讓她張不開眼睛。


    然而隻聽聲音,她也知道他們安全了。


    有幾個人飛奔過來,金發碧眼的紳士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輕輕的扶住她的肩膀,“喬女士,你安全了。現在我們會帶你去大使館,德姆維爾公爵正在來巴格達的途中……”


    喬唯歡心尖一顫,徹底鬆了氣。


    那個男人來了,那她是真的安全了。


    她順著這人的力道的坐起身,去解韓叔手上的繩子。


    “韓叔,我們沒事了。”


    韓叔從周圍的話語裏聽出來,他們已經脫離了危險,然而他是到現在才知道,壓著他的是喬唯歡。


    敢情喬唯歡剛剛就在這裏?


    韓叔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事實,老臉登時肅了起來,“歡兒,你也被綁了?”


    喬唯歡沒接話茬,露出個笑,鬆開韓叔的手,又去解他的腳。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們都很安全。”


    當時那種情況,她讓韓叔發現她在,隻會讓這位老人家罵的更兇,還不如不說。


    她拉著韓叔起來,不再多說什麽,轉頭就向混亂的酒店大堂走。


    明朗……


    遍地狼藉的大堂裏,抓人的抓人,被抓的在反抗。跑得動的人質已經跑了,剩下的都是……屍體。


    哪怕事件結束,也可以從現場的慘狀,見到當時的驚心動魄。


    喬唯歡沒在跑出去的人裏見到傅明朗,她相信傅明朗但凡還可以動,就一定會出來找她。


    也就是說,傅明朗情況不太好。


    她深吸口氣,臉色沉沉的在大堂裏梭巡。


    有當地的警方過來攔住她,皺起眉,“這位女士,你看見了,現在這裏不方便進去。”


    喬唯歡扯出個笑,正要開口,她的臉色突然白了起來。


    警察還在納悶她怎麽變了臉,跟著他毫無防備的,手臂被喬唯歡一把推開。


    “嘿!”


    喬唯歡全然不理,把警察甩在身後,飛快的向著大堂的一角走去。


    她烏黑的眼睛緊盯著那團縮在地上的人影,走得太快,唿吸變得急促,不小心撞到什麽,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下,直接軟了腳跪到地上,她便手腳並用的爬過去。


    傅明朗了無生氣的躺在地上。


    那一團本來是清朗挺拔的模樣,現在血和汗黏在他年輕的臉上,狼藉的不成樣子,


    肩膀、胸口、腿的位置,大片大片的血從皺巴巴的外套和長褲裏洇出,用他的血肉開出最瑰麗的花。


    喬唯歡伸出發顫的指尖,觸上傅明朗的胸口,耳畔轟鳴著自己的心跳聲,渾身的血流都在翻湧,讓她感受不出手下還有什麽震動。


    “明朗……”


    傅明朗緊閉著眼簾,沒有迴應。


    不是隻有肩膀中了一槍,現在為什麽會這樣?!


    喬唯歡倏地抓住他的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明朗,明朗你睜開眼睛!你醒醒!”


    傅明朗於渾噩的黑暗裏聽見這一聲喊叫,周身的黑色徒然現出道亮色。


    仿佛天籟。


    他眼皮微動,想要迴應,卻睜不開眼睛,被喬唯歡握住的手指卻幅度極小的彎了彎。


    嘴唇輕輕的張開,無聲的動了動。


    喬唯歡卻看懂了他的口型,那是個“姐”字。


    “有沒有人……”


    她的眼前異常模糊,克製住四肢百骸裏流竄的荒涼,轉過頭,用從沒有過的大聲喊:“這裏有傷員,快來救人!!”


    命運的無形大手,總是猝不及防的揮動,輕飄飄的攪亂本該安穩順遂的人生。可能讓人直登天頂,也可能不留情麵的卷走人最為重視的財富、情人、健康。


    喬唯歡死死的握著推車扶手,跟著醫護到了手術室外,被人攔了下來。


    醫護把傅明朗推進去,那道門在眼前合上。


    她緊盯著門板,跟著她將額頭抵在門上,閉起眼睛。


    不是她要來伊拉克,那就不會碰見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明朗也不會……


    如果明朗出事,她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韓叔除了鼻梁骨折,其他地方沒有大礙。大夫給他上了藥和夾板,說是不用動手術,韓叔便出來了。


    到了手術室門口,韓叔看見喬唯歡還維持著那個姿勢站著。


    她的身後,來自英國大使館的紳士們麵麵相覷。


    “喬女士,你應該去做檢查,確保身體沒有問題。”


    喬唯歡毫無反應,一動不動的,把自己化成一尊雕塑。


    韓叔抬腳過去,“歡兒。”


    喬唯歡低垂的眼睫顫了下,緩慢的直起身,“韓叔。”


    她臉色那麽白,右頰上的一線傷口還在冒細細的血珠,眼仁裏的黑色合著她的不安和憔悴,顏色格外的深重。


    韓叔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知道她的性子,那現在自己說什麽她都不會聽進去了,就隻能從孩子的角度開導她:“知道你難受,可你好歹是個懷著孩子的人,不想自己也要想孩子。去做檢查吧,這邊叔等著,那小夥出來我就告訴你。”


    喬唯歡動了下眼珠,搖頭又點頭。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就是覺得疼,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囂,好像下一秒就會裂開。


    腦袋裏有千百個聲音,嘰裏咕嚕的叫個不停,她的腦神經快要不堪重負的斷掉。


    “……歡兒?”


    喬唯歡抬起眼,模糊的視線裏,韓叔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緊盯著她的腿。


    她低下頭,長裙被劃破,變成性感的開叉裙,她的腿露在外麵,有幾處刮破和磕傷的痕跡,青青紫紫的難看極了。現在腿上還有一點紅色,沿著她的皮膚,緩慢的向下延伸。


    孩子!


    喬唯歡倏地睜大了眼睛,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刻停止。她惶然的扶住小腹,然而不管是身體裏還是指尖上,都是麻木的一片,沒有任何感覺。


    她縮緊了手指,愕然抬頭。


    那些血氣翻湧的場麵她熬過來了,眼前的景象怎麽會愈發的不真實了?


    就連周遭的聲音也變得縹緲起來,韓叔大聲的喚她,還有誰扶住她,大聲的喊什麽……


    下午六點,巴格達議會大樓之外,幾輛車平穩的停下。


    西裝革履的紳士們下車,大步流星的邁進大樓。


    比他們更早到的,還有其他國家的外交人員。


    畢竟這次的事情死了很多無辜的人,各個國家的都有,他們需要和當地政/府交涉。


    身份顯赫的人們聚集在廳裏,卻始終沒有切入到正題。


    直到英方有誰接了通電話,得到德姆維爾公爵下飛機之後去了醫院的消息,這才開始正經的交涉……


    醫院之外,忠叔拉開車門。


    賀正驍滿身冷肅的掛斷電話下車,英挺的側臉上不見情緒,長腿邁開,腳步不疾不徐。


    隻不過忠叔略略一掃,就知道少爺比平時的步子邁得大。


    “她怎麽樣?”


    低緩冷沉的一聲讓忠叔收了思緒,他動動嘴角,“剛得到的消息,喬小姐還在手術室。”


    上飛機之前,事件基本已經快要結束,隻得來個傅明朗重傷的信息,喬唯歡目測沒事。


    誰知道現在會在手術室?


    賀正驍腳步微頓,偉岸的背影凝滯了一瞬。


    很快,他步履平穩的邁上台階。


    進了醫院,喬唯歡還沒有出手術室。


    賀正驍坐在醫院簡陋的長椅上,他身型挺拔,周身的氣勢冷沉壓迫,那長椅被襯得更加瘦弱,又莫名的矜貴幾分。


    幽邃的眼眸長久的凝視著手術室的門,眼底濃稠的夜色微微起伏。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是個什麽心境。


    旁邊,醫生斟酌了單詞,低聲用英文說:“病人的身體很好,但是她的情況,很不容易懷孕,懷孕之後同樣容易流產。病人應該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沒有人能夠保證孩子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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