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歡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她隻是看見街道那頭,有幾輛車橫衝直撞的飛過來,也有路人在跑,還像是抱著頭跑。


    引擎的轟鳴聲,遙遠的尖叫聲,滿是不詳的意味。


    喬唯歡直覺危險,想都不想的快步進了酒店,急忙的去找韓叔。


    那聲音是槍聲,但不是普通的槍聲,起碼不是手槍,而且不止一個人開槍。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在逃命,可是為什麽不逃進建築裏?


    喬唯歡的心髒開始狂跳起來,手腳逐漸變涼,腳步邁得更急,迅速的從包裏拿出手機,開始給韓叔打電話。


    接通的一瞬間,她已經到了韓叔的房門外,直接去擰門把手,“韓叔,酒店附近可能出事了,你現在在哪?”


    然而那門推不開,韓叔也沒有說話。


    午餐時間的酒店格外靜寂,逼仄的走廊上,昏黃的壁燈無聲地投來目光,注視著她和傅明朗。


    喬唯歡倏地停了心跳,更加用力的去擰門,“韓叔?你在聽嗎?”


    電話那端突兀的掛斷,在信號消失的瞬間,喬唯歡隱約聽見一句外語,似乎是在罵人。


    是個男音,但不是韓叔!


    喬唯歡深吸口氣,用力的去敲房門,“韓叔?韓叔你在裏麵嗎?韓叔?!”


    “姐……”


    傅明朗抱住臉色慘白的喬唯歡,把她的肩膀收進懷裏,啞著聲音說:“韓叔早晨好像說要出去,我陪你去找找。”


    喬唯歡咬著嘴唇,烏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道門。


    半晌,她拍了拍傅明朗的手臂,“好。”


    喬唯歡直接往電梯走,遙遙的看見,電梯在四層停了下,又繼續上升。她等不及,不停的戳電梯鈕,突然聽見一聲:“喬小姐!”


    急促的腳步聲紛至遝來,兩個西裝男大步過來,臉色前所未有的鄭重。


    “喬小姐,這裏可能不安全,我們要盡快離開!”


    喬唯歡瞥了眼在五層停下的電梯,微微發麻的大腦總算鎮定下來。


    電梯再一次短暫的停下,升到六層,又停了。


    喬唯歡冷下眉目,沒有多餘的話,果斷的說:“我們走安全通道。”


    她急促而不慌亂的邁開腳步,一個西裝男慎重的走到她前麵,留下一個在傅明朗之後,各個方位的觀察四周。


    雜亂的腳步聲在消防通道蕩起,喬唯歡忽而問:“你們怎麽隻有兩個人?其他的人在哪?”


    “他們在外麵,還沒來得及上樓,我們是本來留在酒店的。”


    喬唯歡抿起嘴唇,“你們有沒有聯係?外麵發生了什麽?”


    前麵魁梧的背影略微一滯,半晌,他才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也不清楚,隻能從聲音判斷,是有人在街上開了槍。”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一樓。前麵的西裝男邁步出去,跟著身型猛地頓住。


    喬唯歡幾乎什麽都沒看清,便覺得一股大力過來,把她攔腰帶迴了通道裏。


    西裝男將她全頭全尾的罩進去,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聽覺在瞬間變得異常敏銳。


    四聲槍響,夾著男人幾聲悶哼,間或夾了幾聲狂肆的喊聲。


    喬唯歡心神巨震的抓住西裝男的手臂,指尖卻觸到一片潮濕。


    魁梧彪悍的身軀,剛硬似鐵,又脆弱如斯。幾顆子彈打穿他的肝髒,他的肅殺與冷厲便蕩然無存。


    隻剩下空蕩蕩的驅殼,帶一點人該有的溫度,踉蹌的倒了下去。


    喬唯歡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尖上的紅色怵目驚心。


    沒辦法驚慌失措的尖叫,喉嚨已然被無形的大手掐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而後她的胳膊就被誰握住,不由分說的將她拽著向樓梯上跑。


    喬唯歡紅著眼睛抬頭,望著傅明朗挺拔的脊背。


    “明朗……”


    傅明朗沒有說話,身後唯一的西裝男卻開了口。


    “喬小姐。”


    他的聲音還是剛毅的,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我們碰到的可能是……反政/府組織。”


    這一天,巨大的槍聲在巴格達的中心響起,穿過林立高樓間的縫隙衝上雲霄,震徹了這座古老滄桑的城市。


    那些人開了槍,之後闖進酒店,隨後他們舉起槍,對大堂掃射了一圈,再有條不紊的散開,從電梯上樓,在每個樓層逐一掃蕩。


    既有組織又有紀律,縝密的進行他們的計劃。


    這是巴格達市內很高檔的酒店,不算豪華,但入住了很多外國人。


    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這裏,街上的幾槍,不過是開胃菜。


    然而他們對酒店的客人十分寬和,看見倉皇逃跑的,追得上便用槍柄砸對方的頭,不管是頭破血流還是擦了下皮,砸軟了就好。


    雙腿追不上的,子彈可以。


    安逸順遂的人,同樣是在這一刻,在隱秘微弱的血光,轟然綻出驚心動魄的瑰麗時,才意識到危機從沒有遠離過他們。


    走廊上的砸門聲,淒厲的哭嚎和求饒,斷續的槍聲,沉重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修羅場的吟唱。


    傅明朗拉著喬唯歡,一口氣跑到十四層,跟著停住腳。


    這一層相對來說很安靜,他小心的探出半個頭,確定長廊上沒有人,飛快的轉頭,“姐——”


    喬唯歡先他一步出去,快步走到房門前,試著擰動把手,發現打不開,抬頭問西裝男:“能不能踹開?”


    西裝男點了下頭,幹脆利落的抬腿,一腳在門板上踹出個洞來!


    喬唯歡從洞裏伸手進去,擰開了門鎖,跟著她打開窗戶。


    這間房的窗戶和酒店正門不是同一個方向,她見到的是酒店後麵的街道,此刻街道上已然見不到活人,能跑的都跑了。幸好的是,沒有惡狗在這條街道上守著。但一樓大堂有人看守,現在其他樓層也有人在掃蕩。不知道他們是人手不夠還是怎麽樣,總之,這一層他們沒理由放過,很快就會有人上來。


    那就隻有一條路了,就是從樓體外的樓梯下去。


    喬唯歡看準樓梯的位置,凝神聽了陣,外麵走廊上似乎還是沒有聲音。她來不及多說,隻一聲:“跟我走。”


    樓梯靠近酒店用品的置物間,他們路過那裏,喬唯歡向大開的房門裏看了眼,沒有人。


    推開小門,他們沿著樓梯下去。


    那樓梯是純金屬的,方便酒店的工作人員上下,造得不算粗糙,卻絕對簡陋。一腳踩上,單薄的金屬板嗡嗡作響。


    喬唯歡蹙起眉,直接脫了鞋,兩手拿著,後背貼上牆壁,悄聲向下。


    每下一層,便能聽見斷續的人聲,以及被牆體和小門捂著,仍是那麽淒厲的尖叫。


    她臉色愈發的靜,眼仁裏的黑色重得驚人,思緒飛速的轉起來。


    庫爾德語。


    這種語言對喬唯歡來說不算陌生,她在緊鄰伊拉克的敘利亞留的久,也能聽懂一點庫爾德的語言。從開始到現在,她聽見的粗糙的男音全部是庫爾德語,看來那些人的身份可以確定了。


    前幾天和機構領導碰麵,偶然間好像聽他提了兩嘴,說是那座伊拉克北方的城市再一次申請獨立,被拒絕了。


    所以這些人是在反對伊拉克政/府的決議,用激進方式來示威?


    這裏的政/治一直很不安定,沒想到她會走狗屎運,攤上這種聳人聽聞的事!


    迴憶起來,剛剛韓叔電話裏的那道男音,似乎也是庫爾德語。


    韓叔……


    突然樓下傳來推門聲,像是誰推開了他們腳下那一層的小門。


    喬唯歡瞳孔緊縮,渾身瞬間僵硬。她全身緊緊的貼上這層的小門,抬手對西裝男和傅明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樓下的推門聲之後是腳步聲,有人踩上樓梯,重重的力道震得整個樓梯都在鳴響。


    喬唯歡屏住唿吸,額角的汗水悄然滲出,蜿蜒過蒼白的臉孔,在尖巧的下巴上打了個轉,不堪重負的滴落下去。


    那個人到底沒有上來。


    他向外探出頭,半個身子懸空,向上看了陣,又踩了幾腳樓梯,隨後邁著腳步迴到走廊。


    喬唯歡沒有聽見關門聲,她耐心的等,等到萬籟俱靜,她再一次動了腳。


    突然樓下喧嘩再起,聽聲音,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喬唯歡來不及想他們是不是被發現了,隻知道要壞。她抬手擰開這層的小門,拽著傅明朗直接進去,西裝男緊跟其後。


    萬幸,這一層的置物間沒有鎖,同樣大開著房門,就在他們的斜對麵,他們可以飛速的進去躲一陣。


    不幸的是,走廊上有人!


    就在他們躥上走廊的瞬間,十幾米外,有人正巧迴身,看見他們快速的動作,想都不想,抬手扣下扳機!


    “姐!!”


    喬唯歡聽見傅明朗聲嘶力竭的喊聲,胸腔裏的震動倏忽間止住。


    她被傅明朗抱住,天旋地轉的滾進了置物間。


    後腦不知道撞到什麽,尖銳的疼讓她渾身發麻,她卻顧不上傷口,死死的扒開傅明朗,揪住他皺巴巴的灰色外套,“明朗,明朗你怎麽樣?”


    傅明朗用膝蓋和左手撐住地麵,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青白著臉色反問她:“姐你沒有沒事?有沒有哪裏疼,受傷了沒?!”


    “我沒事!”喬唯歡看他好像沒事,喘了兩口氣,跟著屏住了唿吸。


    她不可置信的盯著地上的一抹紅色,嘴唇不易察覺的顫抖,“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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