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錯落有致的精致建築,從山腳綿延到山腰,成了連天碧海間的點綴。當夜幕降臨,這幅明秀的畫被厚重的夜色包裹,枝繁葉茂的樹影和樓體的暗影仿佛有了森涼的活氣。


    偶爾會有人影慢步晃過,有條不紊的腳步,嚴陣以待的架勢。


    這些都是保護lisi的護衛,他們警惕萬分,不分晝夜的在室外梭巡。壓根沒想到,室內已經有人蛻掉敦厚的外皮,露出猙獰的蛇信。


    傭人放下窗簾,離開臥室,自顧自的下樓。到了廚房,她輕手輕腳的拉開櫥櫃,擰開了天然氣的閥門,卻沒有擰開燃氣灶。


    無色無形的一氧化碳,猶如奔騰翻湧的江河,頃刻間填滿了這一方空間,而後迅速的蔓延。


    古老的落地座鍾晃動鍾擺,有條不紊的“哢噠”聲之後,是冗長晦澀的低沉鳴叫,悠長的迴蕩在長廊上。可其他的傭人勞碌一天,借著房間裏點燃的熏香,早已陷入了熟睡中,無法醒來。


    傭人於黑暗中看了那座鍾一眼,隨後她去了一樓盡頭的房間,關上了這棟建築唯一一盞亮著的燈。


    度假村外,銀灰色的麵包車裏,有人將車窗降下道縫隙。


    看見那棟建築徹底的和黑暗融合在一起,駕駛座上的人放下望遠鏡,迴頭對後麵的人說:“很順利。”


    後車座上,帶著耳麥的兩個男人,圍著台沉重的黑色儀器,跟著抬起手,在儀器的某個位置輕輕一碰。


    距離lisi所在的建築十米之外,參天的老樹靜靜的垂頭,瑟瑟的葉子無聲的蜷縮起來。


    老樹之上,狹小的墨綠色盒子,十分不起眼的掩藏其中。這會,它的前端有藍色的小點微微一閃,又迅速的消逝了。


    沒人注意到它。


    然而以這棟建築為圓心,一定範圍內的信號全部屏蔽。


    護衛們沒事不會閑聊,耳朵上的無線電裏許久沒有聲音,他們也沒有覺得奇怪,仍然謹慎的梭巡著。


    就在半山腰,五個西裝男肅穆的望著山腳沉靜的建築。


    賀正驍佇立在他們前方,一身深灰,偉岸挺拔的身軀幾乎沉沉的沒入長夜之中。他略一低頭,修長的手指間,手機屏幕上的信號驟然消失。


    來得很快。


    崔承川更快。


    他無聲的踱到床邊,敏銳的鼻子聞見彌漫的不詳,似笑非笑的摸了摸下巴。


    明目張膽的刺殺起不到挑撥離間的作用,“意外”才是個好方式。


    一氧化碳中毒,辦法不錯。


    崔承川彎下腰,抬手在lisi臉上拍拍,“lisi,醒醒。”


    lisi一動不動的,完全沒反應。


    崔承川挑起眉,一把掀開厚重的被子,抬手把lisi扛到肩上,長腿邁開,剛要開門出去,突然頓住動作,危險的眯起眼。


    不對,隻是一氧化碳中毒,沒必要屏蔽信號。要知道這東西會留下痕跡,到時候國內警方調查,發現這個東西,一定會拿出來詳細調查。


    那是混亂之中,還會有人接應處理,以免留下任何線索?


    不可能,除了那個傭人,沒有第二個薑林昌的人能混進這裏,她自己也會昏過去,直到他們的人發現異常。


    那他們是……


    崔承川猛地睜開眼,英俊的麵容上再不見半分戲謔,他迅捷的打開窗戶,大手撐住窗台,幹脆利落的縱身一躍。


    一樓,傭人重新迴到客廳,而後坐在地上,那座大鍾的對麵。


    她似乎是在看鍾擺搖晃的幅度,也像透過牆壁,看見遙遠的b市之中,她所牽掛的人事書音。然後她從水台上摸到打火槍,遲鈍卻毫不猶豫的按了下去。


    “哢噠”一聲,打火槍尖細筆直的頂端跳出一簇火花。


    那點火焰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從一簇變為一束,而後點燃了整棟建築。


    從外觀看,那棟建築就像是團橘紅色的球,先是從中間綻出點破裂的豔色,而後“轟隆”炸開。


    深淺不一的亮色,咆哮衝天的火光,血肉鋪築的壯烈將夜幕染成了白晝。


    可能那個傭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在繁華的都市裏蠅營狗苟,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也可能她天性殘缺,就喜歡驚險刺激……那些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


    手術室的燈光暗了下去,昏迷中的喬唯歡被推出手術室。


    放鬆下來的主刀大夫摘掉口罩,望著在忠叔和幾個西裝男護送下離開的推車,無語的說:“我身為一院之長,竟然還親自操刀做了個闌尾微創……也是醉了。”


    有醫護低頭忍笑,最後沒忍住,連忙低頭轉身,免得被院長看見。


    病房裏,喬唯歡還沒有醒。她滿身大汗的躺著,長發黏在沁出熱汗的頭頂,弄得自己難受起來,唿吸逐漸的變重。


    傅明朗看了會,跟著轉身出去,在醫院外麵買了個新的毛巾,迴來之後用涼水沾濕,給喬唯歡擦臉。他小心的擦掉喬唯歡臉上的汗,拂開她潮濕的長發,手勢突然頓了頓。


    也不知道是創口疼還是做噩夢,喬唯歡正皺著眉,壓抑的哼出兩聲。


    傅明朗一夜沒睡,眼底血色密布,嗓子啞透了,聲音不大不小的喊她,“姐?”


    喬唯歡沒反應,傅明朗隻好低下頭繼續擦,從她的脖頸到肩膀,又掀開被子,一點點的擦她的手腳。


    喬唯歡醒的時候,看見就是小媳婦樣的傅明朗,她氣若遊絲的笑了聲,聲音細細的喊他,“明朗,水。”


    傅明朗正低頭給她擦小腿,聽見聲音,好像嚇了一跳,騰地直起身看她,“姐,你醒了?”


    喬唯歡心想,看你這模樣還不想讓我醒?


    她沒多少力氣,罵不動也打不動,隻用眼睛去瞄桌上的水。


    傅明朗十分有眼力的放下毛巾,扶著喬唯歡起來,拿棉簽沾了杯裏的溫水,給她潤嘴唇,“姐,孩子沒事,你剛做的是闌尾炎手術,暫時不能喝水,得等……”


    喬唯歡不傻,她從疼的位置能感覺到,應該不是孩子有事,醒了之後就沒問他。不過這會看傅明朗一臉的糾結,疑惑的問:“等什麽?”


    傅明朗覦著的她的臉色,低聲說:“等腸胃功能恢複,放了屁之後才能喝。”


    喬唯歡:“……”


    她抬手要去拍傅明朗腦門,半路又沒了力氣,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其實一點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賀正驍。


    他最後那個背影,冷肅到了極致,終於現出不近人情的涼薄來。


    拋開他對她露出的溫存,這才是賀正驍本來的麵目。


    lisi知道他這樣嗎?


    那個男人從來不做沒用的事,帶著lisi出現在茶會現場,再送她迴去,想利用lisi的身份做什麽,lisi本人清楚嗎?


    喬唯歡一時間理不清紛雜的心思,疲倦的掃空大腦,強迫自己好好睡一覺。


    這一宿的驚心動魄、恬靜安然,終於隨著日出而平靜下去。


    金字塔尖卻突然起了陣無聲的動蕩。


    老爺子親自下令,度假村清場,他比任何人清楚是什麽人住在那。度假村起火的消息,老爺子第一個知道,隨後竇廳長和梁隊親自去了現場。然而省廳的人在破敗斑駁的殘骸裏搜索良久,卻什麽線索都找不到了。


    那場火氣勢衝天的盤亙了幾個小時,唿嘯而來的消防車全力抵抗,終於在天亮的時候撲滅了它,卻不能複原被它毀滅的痕跡。


    老爺子聯絡賀正驍,但是那端長久的緘默,無人接聽?


    他欽點了幾個人去賀正驍之前住的別墅,那裏卻隻有兩個看房子的傭人在,一問三不知。


    到此,事情徹底大條。


    度假村現場徹底封鎖,梁隊的人親自守在那裏,除了他們這一波,任何人不要想出入。


    沒有多餘的消息流露出來,因為塔尖的人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就不能確定應對的方式,隻能將消息壓了再壓,決口不提度假村裏的傷亡人數,以及入住人的身份。


    可那場火實在太大,多少有些風聲傳出,不明真相的記者們敲破的腦袋,也隻能寫:度假村突起驚天大火,b市半數消防隊出動救援……


    看見這條午間新聞時,喬唯歡心一跳,轉頭吩咐傅明朗:“幫我聯係忠叔。”


    說不清道不明的,她就是覺得這場火很蹊蹺。


    忠叔很快趕來,三件套照舊工整,刻板的麵容還那麽嚴肅,隻是年紀大了,熬了整晚,直到現在也沒有合眼,多少有些掩飾不住的倦色。


    “喬小姐,您找我。”


    喬唯歡被傅明朗扶起來,腰後靠上軟枕,隨後傅明朗悄聲離開。


    “忠叔,您說實話。”喬唯歡交疊起雙手,口氣很客氣的問:“這場火是不是和賀正驍有關係?”


    忠叔老臉一肅,思忖半天,最後點了點頭。


    “是,少爺來b市不隻是為了蒙德茲,還要借著國際關係,清理門戶。這場火也在少爺的預料之內,但是……”


    喬唯歡攥緊了棉被,忽地心底沉了下去。


    “……但是?”


    忠叔抬起頭,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到底還是說了。


    “現在我沒辦法知道少爺、莫裏斯先生和lisi公主的消息,他們……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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