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身著勁裝的精兵,如黑雲壓來。


    桑縣令迴頭一看,果然是謝玄帶兵迴來了。


    隻是,這兵……帶得著實多了些。


    謝玄前往大營,本是上山狩獵,想宴請雙方時,用他們獵來的野味,招待蘇家人。


    還有,為他們仗義執言的百姓。


    卻不知,他這一進山,家裏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他帶著與他一同進山打獵的兩隊兵將,直接折了迴來。


    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讓準備上前報喜的桑縣令,有些心驚的退到了蘇笙笙身後。


    謝玄縱馬馳到近前,在馬上,先是看了蘇笙笙一眼。


    見她氣定神閑,蘇家人麵色也都還好,才微微鬆開凍結成霜的眉棱。


    而後,幽而轉冷的凜寒目光,直射向不敢迎其鋒芒的樊山和他身後三名官員。


    掃過一側,見柳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而馮氏哭得幾乎昏厥,謝玄倒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眼尾。


    這時,他身後的一名小將,催馬上前。


    “聽聞張老將軍途經澶州時,遇上兩股盜匪。沒想到,澶州地界,匪患竟如此猖獗。我定要稟明父帥,讓他出兵剿匪。別管是半年,還是一年,不殺個幹淨,絕不收兵。”


    他口中指的父帥,正是鎮守澶州的韓儀大將軍。


    韓儀是昔年謝玄之父身邊的大將。


    那一場戰役,他人沒在兵營,謝玄之父戰死後,他後來將兒子派來謝玄身邊投軍。


    關係,可謂親厚。


    麒麟軍走出的將軍,都念舊。


    隻要說得出,就絕對會做到。


    樊山的三個女婿,有兩個正在澶州。


    若被武將盯上,以剿匪為名,封地鎖牢來往要道。


    軍政分離,便是知州,都無權幹涉。


    到時候,就不是他們封蘇家的商路,而是謝玄封他們了。


    樊山的三女婿,正是州郡監,知州副手。


    雖身為下級,職位升免不由知州抉擇。


    但若他言行有失,也是會被參的。


    剛才他們大話已經放出去了,若這韓大將軍當真剿匪,勢必損害澶州百姓利益……


    屆時,地方不穩,那他們可就是眾矢之的了。


    一旦被知州知道,此事因他們而起……


    隻怕不等紛爭起,知州就會讓他們負荊請罪。


    另一個女婿雖然與知州算獨立分屬,可一旦官道被封,他必定會被澶州權貴吃了。


    兩人瞬間想了個通透,再不敢囂張,“小將軍怎也在此?澶州那些宵小之徒,哪敢勞動韓大將軍!待我等迴去,通稟知州,定將那些小蟊賊一網打盡,也好讓小將軍……”


    韓小將軍毫不領情,直接截斷他,“小蟊賊?怎麽,你們是在質疑張老將軍,連個小蟊賊都剿滅不了,才需要本將父帥出兵麽?”


    “這……這……”二人聽他半點沒給留活口,臉上直冒冷汗。


    以往,州上若盜匪泛濫,軍事統率是有權封鎖各道的。


    非但如此,就連同級的知州,都要協助剿匪,維護地方百姓局勢穩定。


    因為,一旦組織大規模剿匪,就絕不會是一兩個月的事。


    這本是個灰色地帶,匪由官抓。


    但上一次,這些匪盜,卻先後兩波找上張老將軍,這就是另一說了。


    所以,韓小將軍說要出兵剿匪,是絕對有理由的。


    這就由不得,那兩人渾身直冒冷汗了。


    因為臨近年關,正是商路繁通時,若官道一鎖,權貴富商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樊山的兩個女婿,萬萬沒想到,先前的狂妄之言,竟然這麽快的被打臉迴來。


    他們顧不上擦冷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的桑縣令。


    眼裏意思,他們以後再也不管這事,還請高抬貴手。


    麒麟軍精兵麵前,他們哪敢說出,自己公報私仇的那些蠢話。


    不然,豈非坐實了假公濟私之嫌?


    而收到幾人目光的桑縣令,不由思量了一下。


    眼看就要收糧了,若能趕在年關前,都能賣個好價,百姓們也可過個好年了。


    天塹關,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大的喜事了。


    思量片刻,桑縣令不得不撐著笑臉上前,“王爺,下官覺得,殺雞焉能用牛刀?讓韓大將軍出兵剿匪,也實在大材小用了……”


    卻隻聽那韓小將軍冷哼了一聲。


    也是見他剛才站在王妃身後,才沒擠兌他。


    桑縣令臉上一僵,也覺得他的麵子,在王爺麵前,確實是有些勉強。


    就不得不求救地看迴蘇笙笙。


    蘇笙笙看到桑縣令目光望來,就不由一歎。


    但隻能上前,對謝玄行禮道:“王爺,桑縣令此言有理。”


    畢竟剛才桑縣令證明了鮑二的清白,才沒讓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這個人情,她不得不還。


    而且,說到底,是兩家的私怨。


    若因此而讓兩地百姓無辜受牽連,不說給麒麟軍抹黑,就怕兩邊將軍如此聯動,也會引起上邊猜忌。


    讓他們主動息事寧人,蘇笙笙心底是不願的。


    她恨不得一把火,把這些仗勢欺人的貪官都給燒了。


    可到底牽扯這麽多人,終究是不好的。


    謝玄等她說完,側目向身旁人示意。


    韓小將軍卻偷著嘿嘿一樂,也沒敢看這個新嫂子,隻冷下臉,“還不快滾,以後別讓小爺看見你們。”


    語氣囂張至極,比樊文昌還二世祖……


    蘇笙笙聽得心底好笑,迴頭看了一眼,嚇得連連後退,一溜煙就沒了人影的兩人。


    怎麽說也是大官,怎麽這副鼠竄模樣?


    蘇笙笙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卻聽到韓小將軍略有得意的炫耀,他打了小的,來了大的,打了大的,迴家就被他爹打板子的光榮事跡。


    一聽,就是個混不吝的。


    知道這幫人,最怕丟了麵子,他是見一次打一次。


    若寧桀在,說不定兩人還能玩到一起。


    這一刻,蘇笙笙想到了那個小霸王。


    而剩下的樊家大女婿,見謝玄帶兵返迴,自知在他手下討不了好,隻怒容拂袖而去。


    要不說,在男人眼裏,最重要的就是權利和麵子。


    見那三位高婿,竟然無一人去管,哭得淚水漣漣的三位夫人,便知他們有多失態。


    王爺給了麵子,桑縣令這才肅容,看向一旁麵色蒼白的樊山。


    “樊大人,請吧!”


    一旁,薄主簿已知趣的擺上筆墨紙張。


    樊山身子一顫,一臉頹敗地走上前。


    不顧三個女兒的哀求,將休書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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