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能夠作證的歌姬已經自盡,樊、馮兩家頓時不依不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莫非是想袒護這位蘇家女子?”


    小言特意強調了“女子”二字,暗指謝玄與蘇笙笙之間有所私情。


    隻見謝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下來,馮大人是不是要說,我謝玄不但包庇罪犯,還屈打成招,甚至那樊文昌也是被本王所殺?”


    他鳳目閃爍著幽冷的光芒,緩緩轉動著手指上的沉香木戒,顯得既冷傲又不羈。


    大堂之上一時陷入了死寂,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桑縣令額頭上大滴的冷汗不斷滾落。


    就算給他十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審問戰功赫赫的玄冥王啊!


    馮保的臉色更是變得鐵青。


    雖然他此刻心中滿是懷疑,但本朝對於誣告陷害王爺的刑罰可是極其嚴厲。


    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在手,即便是隨口說說,最輕的懲罰也是抄斬,最重的則是全族盡誅。


    馮保的臉色也是一白,但並未就此退縮,隻是狠狠地瞪著謝玄。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樊家已經處於劣勢,而蘇家則因為謝玄的插手已是鐵證如山。


    “樊文昌與那通敵的歌姬交往甚密,恰好撞上了來找蘇小姐複仇的白上國細作,結果被他強行擄走……”


    謝玄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究竟是樊文昌知曉那細作的藏匿之處,被其滅口,還是另有隱情……”


    樊山深知,一旦與白上國的敵細扯上關係,整個樊家都將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正惶恐不安時,卻見謝玄將目光又轉向了別處。


    “桑縣令!”謝玄看向正在努力往案台後躲藏的桑縣令,“此案涉及白上國的敵細,需要從長計議。但在此之前,樊家對蘇家的無端指控,必須立即撤銷!”


    桑縣令聞言,心中暗自慶幸。


    他深知自己夾在兩……三家之間,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


    此刻,有了謝玄的介入,他正好可以順水推舟。


    他狠狠甩了一把冷汗,重新站定。


    “此案涉及敵細,尚需進一步查證。在此之前,樊家對蘇家的指控,本官暫且不予受理!但樊文昌的惡行,人證物證俱全。”


    他將判令扔到了地上,“判樊文昌罪名成立。”但看到馮保一臉不服的樣子,也不得不補充道,“念其已死,不予追究,判歸還屍體。”


    最終,桑縣令宣布退堂,此案待進一步查證後再作定奪。


    “大人……”馮氏還想爭辯,卻被謝玄的眼神所震懾,隻能悻悻住口。


    而樊文昌的父親,那位轉運使大人,更是嚇得渾身冷汗直冒,生怕牽扯出更多的麻煩,一把拉住馮氏,不敢再讓她多說一個字。


    相比之下,樊、馮兩家的敢怒不敢言,蘇家則是猶如身處迷霧之中。


    他們不明白,如果謝玄真的派人暗中保護蘇笙笙,為何蘇笙笙從未向他們提起過此事?


    然而,見縣令已經拍板定案,他們也隻能躬身拜謝。


    待眾人離開大堂後,看著圍聚不散的百姓們,蕉氏和李氏緊緊地將兩個女兒護在中間。


    謝玄領先一步走出大堂的腳步停下,“天塹關幾代無耕田,往年的兵糧都是從各地調派而來。如今再到年關,各位百姓能夠吃上自己種出的新糧,可莫忘飲水思源。”


    他目光轉向微有閃躲的蘇笙笙,“蘇小姐才來此地不過一日,便查出了假幣案三位從犯,後與方司使暗布棋局,各地假幣已經集收了數千萬錢。之所以沒有公之於眾嘉獎其行,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如今蘇小姐與本王聯手,已查明製造假幣案的首犯是白上國的親王拓跋冶。”


    此話一出,百姓們一片愕然。


    “那些敵賊,眼見我國邊關民眾富強、兵馬堅固,竟散布惡毒謠言,蓄意中傷蘇小姐,企圖亂我民心,其用心險惡,實在可誅!”


    謝玄言辭如刀,目光冷冽地掃過在場眾人,“自今日起,若再有人膽敢信謠傳謠,一律以通敵罪論處,嚴懲不貸!”


    圍觀的百姓聞言,神色一凜,紛紛跪倒在地,“草民、民婦絕不敢妄議。”


    謝玄的目光落迴麵色憤然的馮保身上,“馮老大人若仍心存疑慮,本王隨時恭候大駕。”


    馮保麵色鐵青,一言不發,憤然甩袖而去。


    一些聞訊趕來旁聽的商賈,是知道各地因方司使獻計,而讓散發假幣者銷聲匿跡的。


    “對啊,帝師的人品我們還信不過,難道要去信那樊文昌的無恥之言?”


    “樊文昌整日流連於風月場所,說不定是誤打誤撞認出了那人,才被其滅口。”


    百姓們的輿論風向迅速轉變,紛紛將矛頭指向樊文昌。


    之所以沒說樊文昌通敵叛國,也是因為一致覺得,樊文昌沒那個腦子而已。


    這讓本來還有些氣憤難平的馮氏,頓時無言以對,麵對百姓們的憤怒目光,他們隻能慌忙護著樊文昌的屍體,灰溜溜地逃走。


    柳氏雖然心有不甘,可在謝玄的威懾之下,也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


    蘇笙笙看著馮家、樊家連叫囂都不敢,就全都走人,心中不得不佩服謝玄的手腕。


    樊家向蘇家潑髒水,蘇家今日就算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嫌疑。


    而謝玄卻反其道而行之,同樣潑了一盆難以洗淨的髒水迴去。


    任樊馮兩家再怎麽折騰,也難以洗脫通敵嫌疑。


    至於那些蒙麵人的真實身份,是否真的是拓跋冶所派……


    蘇笙笙看著群情激憤、痛罵樊文昌的百姓們,


    誰又關心呢?


    如今,蘇家已被謝玄捧到了難以企及的高度。


    攻擊蘇家,就有公然通敵之嫌,與朝廷作對。


    在這個風口上,誰還敢再多言?


    畢竟,現在連身處其中的他們,都無法看清對手。


    此刻,就算敵人真的站出來否認,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了。


    便是來往過密的這種陰陽話,也被他四兩撥千斤地反質迴去。


    莫說瀟樓歌姬,就是其他與樊文昌混風月場所的,與馮家有故的,都要掂量掂量分量。


    這波操作,莫名有些以眼還眼的隨心。


    支撐到現在,蘇笙笙已是力不從心。


    她微微靠在娘親懷裏,心神有些渙散。


    若非今日有謝玄鎮場,連她也不知會發展到各種地步。


    女子被玷汙,即便是被迫,在這個朝代也是奇恥大辱。


    她就算想讓輿論平息,讓他們有什麽都衝著她來。


    可是,一切都失控了。


    人們會連同她的一切來攻擊蘇家,因為無論是她出事,還是四姐出事,在他們眼裏都已不再重要。


    即便她想跟蘇家劃開界限,將自己自逐出家門,但祖父卻不允。


    她深知,蘇樊兩家開撕,即便贏了官司,可女子的名聲還是無可挽迴地被拖入泥沼。


    就算她有過一些成就,但一旦被貼上標簽,都會被一概否定。


    所以,她將產業交還蘇家……


    可謝玄連商業上可能受到的打擊,也幫她規避了……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放出樊文昌屍體的真正目的……


    然而,周身翻湧的無力感,讓她再也無法思考下去。


    她看著祖父向謝玄深深鞠躬致謝,“多謝王爺證明我蘇家清白。”


    謝玄還禮道:“蘇老先生一身風骨,何懼流言。”


    他注意到蘇笙笙身有不支,便道:“諸事已了,蘇老先生請迴去休息吧。”


    在褚召和牧澤的清場下,看熱鬧的百姓也紛紛散去。


    在無人注意的拐角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暗處。


    “廢物。”君瑤看見樊馮兩家被這般輕易打發掉,重重地扔下車簾。


    “大公子來信說,派去的兩隊匪盜已經被張老將軍全部殲滅,怕是攔不住了。”


    君瑤目光淩厲,手中的牡丹花蕊被她捏得粉碎,“她都這樣了,他竟然還要她?”


    她看著謝玄目送蘇笙笙一行坐上馬車離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你保護得再密不透風又如何?”


    說完,她讓綺蠻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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