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裏隻剩下了雨聲,還有江離腦海中係統猶豫不決的吭哧聲。


    【額,那個……】


    【那個……】


    【怎麽說呢,小江啊……】


    江離順手從地上撿起早已傾倒的酒瓶,晃了晃,酒瓶肚裏還留有幾口殘酒,他也沒有講究這些,直接便對著酒瓶將剩下的那點酒灌入了嘴中。


    冷酒入腹,之前被人帶著燃起來的那點心火便也漸漸消退了下去。


    江離:【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啦。】


    他衝著係統歎息道。


    係統:【你不是說,那個,你說過的你有分寸,而且你是老員工,你絕對不會真的蠢到去跟小世界的土著npc談戀愛。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應該還是作數的……吧?】


    係統膽戰心驚地問道。


    畢竟剛才它可是躲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當時有好幾個瞬間它甚至都要以為自己會因為程序中的保護機製而被直接屏蔽了。


    畢竟那氣氛實在是有點太過於幹柴烈火不可收拾。


    【噗,這個你放心。】


    江離又喝了一口酒,表情淡然,唇角那一絲淺淡的笑意卻已經漸漸隱退不見。


    【我隻是……】


    【隻是什麽?】係統驚恐地縮成一團,等待著江離的迴答。


    【隻是覺得陸九身上有種讓人很懷念的氣質,總覺得我大概在什麽時候見過他。】


    話音落下,怔住的不僅僅是係統,還有江離自己。


    【啊?小江你真的還好嗎?每個小世界都是單獨運行的,裏頭的土著人物也隻能在小世界中存在,你就算是資深員工也不可能見過他啦!】


    江離竟然也會說出這麽沒有常識的話,係統一下子就急了。


    好在下一刻江離自己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少年自嘲的一笑,隨即便恢複成了係統最為熟悉的冷靜淡漠模樣。


    【開玩笑的,】他歎道,【不過隻是因為這個小世界馬上便要結束了,陸九雖然隻是一個小世界土著,卻被我抓來當成了主角走了那麽多戲份。他既然對我起了那樣的心思,我也總該給人點甜頭嚐嚐。】


    係統本來想吐槽江離怎麽陸九就有這樣的優待,對他起了色心,他不僅不把人幹掉還寵溺到給人甜頭……然而江離話語中另外一個重要信息,卻將它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啊?什麽意思啊,現在世界線整合度隻到百分之八十啊你怎麽就這麽斬釘截鐵地說這個小世界要結束了?你,你不是又憋著什麽大招吧?】


    看到已經被嚇到杯弓蛇影的係統,江離語氣有些無奈。


    江離:【之前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一次了嗎?這種火葬場劇情走起來很快的。】


    他看著窗外滂沱大雨,忽然笑了一笑。


    是啊,在這樣的故事裏,所有折磨過主角受的人,他們後悔,痛苦而絕望的戲份,通常都會快到你甚至都反應不過來。


    然後,一切便都結束了。


    他們依然會在一起,冰釋前嫌,破鏡重圓,然後白頭偕老相愛一生。仿佛那些充滿了屈辱和傷害的過往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


    在原著中,燕昱瀾被風拂柳花式羞辱了幾日之後,沒過多久花伏鳩也出現在了自己的養父麵前。


    本以為江離已死瘋瘋癲癲的他,在得知江離還活著隻是被風拂柳挾製的消息後,當即不管不顧衝進了風拂柳的老巢,然後便與風拂柳打了起來。


    然而,風拂柳縱然武功不如他,卻另有別的辦法製住這樣的“瘋子”。


    在江離出現的那一刻,花伏鳩瞬間心神大亂,然後便被風拂柳一招襲向命門落了下風。


    花伏鳩就這樣被風拂柳的人徹底擒獲。隻不過一直到這一刻,花伏鳩的眼睛裏始終隻有那個臉色蒼白身形瘦弱的少年。


    生平第一次,花伏鳩在風拂柳麵前服了軟。


    他卑微而又痛苦地懇求著風拂柳放過自己的愛人,卻不知道他越是這般卑微求饒,風拂柳就越是痛心疾首。


    *


    【風拂柳冷冷看著地上滿身血汙的養子,明明身處上風,臉色卻變得異常森然猙獰。


    “嗬,伏鳩啊,你怎麽就這麽沒用呢?”


    男人聲音變得很輕,在外人聽起來那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然而一聽到風拂柳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花伏鳩的身體就僵硬了。


    “你狼心狗肺,帶人背叛我,我倒也並不意外,畢竟教中的規矩一直以來都是能者居上。


    但是,你能與正道那般偽君子合謀滅掉我赤炎教百年基業也毫無愧疚,如今……如今你卻為了個兔兒爺,在我露出這幅懦弱無能的模樣,嘖嘖,這真是讓我傷心。”


    說話間,風拂柳一把抓起江離,左手張開宛若鷹爪,眼看著就要伸手探向江離的天靈蓋,好當著花伏鳩的麵直接將那少年開顱破腦——


    可花伏鳩卻在此時幹脆利落直接出手,順過身側一名教徒腰間長劍,反手便砍掉了自己的一隻手。】


    *


    【按道理來說……


    麵對這種危急時刻,花伏鳩不應該暴起傷人然後想法設法從風拂柳手中救出“江離”才對嗎?他砍自己幹什麽?】


    看到原著中著名的虐攻橋段,江離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係統短暫地遲疑了一下。


    【來,來不及吧?】


    它小聲地解釋了一句。


    末了,又弱弱地補充道。


    【而且設定上花伏鳩砍掉了自己的手,就相當於這輩子再也無法提劍。同時也就相當於他自廢武功,也斷絕了繼續掌控赤炎教的可能。而且你往後看嘛……原著中也提到了吧,接下來花伏鳩這樣高傲的人,也會跪在風拂柳麵前表明衷心,說自己從此是個廢人,而且之後絕對會將赤炎教剩餘勢力盡數送上。】


    【他做的這一切,都隻不過是為了求風拂柳放過江離。畢竟……他實在負“江離”良多。】


    江離聽到最後一句,一個沒忍住,冷冷笑出了聲。


    【原來他也知道啊。】


    少年語氣有些淡。


    在係統喋喋不休地絮叨中,江離耐著性子又繼續點開原著往下看去。


    隻可惜無論係統怎麽在他耳邊強調,他們所在的這個小世界裏火葬場燒得特別旺,主角攻們也是真心實意的後悔,是付出了各種血淚代價才得以換取小受的原諒……


    在江離看來,這個故事裏剩下的劇情都是一如既往的無聊。


    在風拂柳的挾製下,江離明明已經記憶全無,卻會在看到花伏鳩受傷時,“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見到燕昱瀾受傷。江離又會“心控製不住地泛起一陣細密的疼痛。”


    等這樣的心絞痛發作得多了,“江離”不僅沒有因為冠心病直接嗝屁,反而因為這樣的痛楚直接恢複了記憶。


    迴想起過往的是是非非與愛恨情仇,江離終究是心生不忍……尋了個機會一刀捅死了風拂柳。


    當然,因為這個原因,江離也被風拂柳一掌拍在胸口,震碎了心脈。


    *


    【大雨滂沱。


    鮮血橫流。


    周圍的一切好像忽然都靜了下來。


    雨幕將一切都隔絕在外,他的世界好像忽然間變得好簡單。


    江離躺在地上,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處蔓延開來,讓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風拂柳,男人死的時候臉上依然殘留著些許不可思議的神色,仿佛他怎麽都想不到,最後讓他死去的人,會是那個任他蹂躪,任他折磨也不吭一聲的孱弱少年。


    他也看見了燕昱瀾和花伏鳩。


    那兩個人皆是遍體鱗傷,周身傷口不斷往外湧著血。


    應該會很痛吧。


    江離想。


    但奇異的是,他卻並沒有因為對方的傷口而感到絲毫動容,因為他知道再怎麽樣細密深刻的傷口,最終都會愈合的。


    就連他這樣虛弱的人都能熬過去那麽多致命的傷口,那麽那兩個人自然也能行吧。


    “阿離——”


    “阿離,堅持住——”


    ……


    泥濘中,兩人踉蹌著朝著他跑來。


    短短一瞬間在這一刻卻變得異常漫長。


    江離慢慢轉過了頭,將視線投向了雨幕連綿的天空。那些雨點不斷撞進他的眼睛裏,然後又順著他的眼角緩緩落下。


    “罷了”。


    他喃喃地開口。


    像是在對那兩個在他身側痛哭流涕的男人低語,又像是單純地在自言自語。


    “就這樣吧,我累了。”


    然後,那被自己愛過的人傷害到遍體鱗傷的少年終於如釋重負一般地閉上了眼睛。】


    ……


    【江離本以為自己會死。奈何神智昏沉之際,他卻並未按照自身所願那般去往黃泉路。


    耳畔嘈雜聲不斷,吵得他甚至沒有辦法徹底睡過去。


    “阿離——”


    “阿離我錯了,求你,求求你活下來。”


    “別離開我好不好,至少讓我有個機會能夠……能夠得到你的原諒。”


    ……


    別吵了。


    有好幾次,江離甚至想要衝著那些不知名的呱噪鬼尖叫,然而每一次他嘴唇微微翕合,在還沒有來及發出聲音時,便會有一股又一股腥甜溫熱的液體不斷湧入他的口中。


    他難受得要命,昏昏沉沉之際,甚至會覺得,自己也許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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