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你在哪裏?!”


    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著,跌跌撞撞地在熟悉的醫穀中不斷尋找著那個少年的身影。


    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無論他怎麽找,毒穀中都沒有“江離”的身影。


    他唯一能找到的,隻有地上延綿不斷的血跡。


    謝玄之循著血跡來到,一路踉蹌著著,來到了河邊。


    熟悉的水聲在耳畔嘩啦作響,而謝玄之也發現,屬於“江離”的血跡,最後徹底消失河畔。


    消失在當初他撿到那個人的位置。


    ……


    有那麽一刻,謝玄之甚至覺得,這就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江離”,甚至連屍體,都不願意留給他。】


    *


    又是挖血脈,又是跳河啥的。


    江離當然不可能乖乖按著這種慘烈且超級疼的劇情線走。


    【這個劇情點嘛,就跟之前一樣,隻要兩個重要要素齊全就能過了——“留下血跡暗示‘我’的痛苦”,還有,主角主動把天靈血留給江銜玉”。至於這期間主角到底怎麽對自己下手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大家又不是變態想看這種血唿刺啦的劇情……】


    江離一邊煞有其事地分析著劇情,一邊把從係統商城中兌換來的仿真人血潑得到處都是。


    最後完全無視了虛擬屏幕上係統崩潰後出現的,那一大團煙花般的亂碼,直接在石床的正中央,放上了一瓶新鮮到貨的“豬快長”。


    【哇,開心,今天這瓶“豬快長”竟然打折!比之前便宜好多呢。】


    係統:【o*&&(%——】


    江離:【你冷靜點嘛,我這個方案肯定沒問題的!】


    係統:【&*&&¥#@。】


    【哎呀,你們這些新入職的係統啊,一個兩個都這麽脆弱,這怎麽做大事嘛。你仔細想想,同樣的方案之前不已經成功過了。江銜玉吃了那麽多魚血,現在不也好好的。】


    【總之,隻要所有人都認為那個玩意就是天靈血……那麽它就是天靈血。】


    當然,仗著係統現在就是一大團崩潰的亂碼,江離理所當然地忽略了,人吃了豬快長後難免都會有點小後遺症的事實。


    不過按照原著本來的設定,江銜玉在融合了江離的天靈血脈嗎,確實也產生了很多後遺症。


    這完全就是符合劇情發展的嘛!


    江離稍加思索一番,瞬間就把這個小小的問題拋之腦後。而就在努力“安撫”係統的同時,他已經完成了對醫廬的布置。


    尋思著可能馬上那兩個家夥就要按照劇情安排找到這裏來,江離撇了撇嘴角,連忙推門徑直走進了夜色之中。


    他可不想在這種關鍵地方跟兩個垃圾打照麵,最後又徒增工作量。


    三步並做兩步,江離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來到了那條標誌著謝玄之線劇情落幕的河邊。


    然而,本應該按照劇情直接跳入河中的江離,卻隻是例行地在河岸邊的石頭上撒了幾滴人造血,自己卻並沒有進入水中。


    若說他是不想折騰弄濕自己吧,他也沒有開啟遷躍。


    他隻是安靜地在河邊站了一小會兒。


    寂寥的夜風拂過這片毒穀,終年不變水流湍急拍打著河岸。


    有那麽一瞬間……


    少年那過於單薄的身影,仿佛就像是要被黑暗的夜色徹底吞沒了一樣。


    【你,你怎麽不走?】


    江離的反常舉動終於讓係統重啟成功。


    它短暫地忘記了江離剛才的所作所為,它有點茫然地詢問道。


    江離歎了一口氣。


    【奇怪。】


    他蹙起眉頭,喃喃低語了一句。


    【小二啊小二,你說我現在怎麽這麽不爽呢……】


    這是江離第一次在係統麵前展露出苦惱無措的模樣。


    然而,係統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電子流,卻開始莫名其妙又往外崩亂碼了。


    !


    【你,你要幹什麽?】


    係統顫著聲音問道。


    江離沒有迴答它,因為就在此時,他的身後隱隱有惶恐的唿喚傳來。


    “江離,阿離……”


    那正是謝玄之的聲音。


    就跟原著中描述的劇情一模一樣,此時的他已然察覺到了各種不對,正在循著江離之前留下的血跡急急趕來。


    而等他趕到河邊時候,能看到的,也隻剩下荒蕪河邊那沒入水中的血跡。


    “不,阿離!你怎麽怎麽傻——你怎麽這麽傻?!”


    謝玄之腳下一軟,他跪在了河邊,身體一直在顫抖。


    在這一刻,他看上去是那麽痛苦。痛苦到肝膽俱裂,痛不欲生……


    而伴隨著他的痛苦,重要劇情節點也宣告完成。


    【進度通報:世界線整合程度上升至 70%】


    一道彈窗在江離瞳孔中的虛擬屏上徐徐展開。


    暗影中,之前一直隱藏在側的少年,在看到彈窗的瞬間,咧開了嘴。


    他笑了起來。


    *


    謝玄之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道鬼魅般的纖瘦人影。


    “哇,原來‘我’死了,你是這麽難過的嗎?”


    那仿佛噙著一絲笑意的話語響起的瞬間,謝玄之已然認出了身後少年身上熟悉的氣息。


    “阿離?!”


    男人眼神一亮,異常欣喜之下,都沒有注意到,江離此時說話的語氣,跟往常迥異。


    他張開雙臂,驚喜萬分地側過頭。


    “你,你沒有做傻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謝玄之抱住了江離。


    “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從來,從來都沒有想要讓你去死。


    我都已經做好準備,用自己的餘生給你賠罪了。


    謝玄之語無倫次地開口想要解釋。


    “嗤——”


    但刀刃刺入人體時發出的濡濕聲響,切斷了毒穀神醫那格外急切的自我辯解。而江離也在係統的亂碼中,微笑著迎向謝玄之不敢置信的眼睛。


    線條銳利,刀鋒纖薄,在大潤發陪伴了江離十三年的殺魚刀正穩穩地待在謝玄之的身體之中。


    “啊,果然……這下舒服多了。”


    而剛剛做出如此暴行的少年,這時候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放鬆表情。


    就像是某個強迫症患者,終於忍無可忍把麵前的飲料瓶對整齊。


    又像是稍稍有些潔癖的家庭主婦,終於搽幹淨了鑄鐵鍋上最後一小塊焦痕。


    ……


    若是謝玄之也能見到這些人的話,大概會意識到,剛剛把一把刀捅進他肚子裏的江離,臉上的表情正是那樣的。


    輕鬆,愉悅,如釋重負。


    “阿離?”


    鮮血汩汩外湧。


    “你在幹什麽?”


    男人喃喃問道。


    少年身上依稀還殘留這這麽多天來,他為其敷藥時候留下的清苦藥香。近在咫尺的麵容,也熟悉到閉眼都可以重新描摹出來。謝玄之很確定,此刻站在他麵前手持長刀的人確實就是江離。


    可若這個人真的是江離,那麽愛他的江離,又怎麽可能這樣若無其事地這樣對他?


    謝玄之竭盡全力想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可身體卻還是不受控製的,在劇烈的疼痛中戰栗不休。


    “你是在生氣麽?”


    毒穀神醫顫顫巍巍地想要抬起手,撫想江離的臉,後者迅速後退,仿佛……仿佛謝玄之的手是什麽髒東西一般。


    謝玄之噴了一口血。


    剛才江離因為後撤得太快,順勢將殺魚刀也抽了出來。綻裂的傷口中鮮血洶湧,謝玄之身形一晃,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按著傷口,蹣跚著後退了好幾步。


    太奇怪了。


    隱隱約約的,在劇痛之下,謝玄之感受到了某種不安和恐慌。


    他與江離明明已經這麽近了,近到他可以把江離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裏。然而,在江離的神色中,謝玄之連哪怕一絲絲的暴怒和哀痛都沒有找到。


    困惑宛若遊絲,在岩漿般的痛苦中蜿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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