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份分食的活兒,雖說瑣碎,但也有它的好處。


    這段時間,牢房陸陸續續又新增了不少囚犯,原本就擁擠的空間顯得更加局促。


    而那些因為傷病或者饑餓,奄奄一息、沒了反抗能力的囚犯,則被牢役無情地拖走。


    不用多想,就如同問蘭之前所說的那般,他們成了“廢物利用”的犧牲品,被送去給望遠城城主的寵物果腹。


    牢房裏的日子單調而沉悶,每日被昏暗的光線和潮濕的氣息籠罩著,隻有分食時刻能泛起些許漣漪。


    今兒個又到了分發食物的當口,何溪像往常一樣早早起身,準備迎接這短暫的忙碌。


    說來也怪,好些日子沒見著大衝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這兒了。


    以往雖說大衝也沒給過什麽好臉色,但好歹混了個臉熟。


    如今換成了個陌生的年輕人,那家夥每次一露麵,眉頭就皺得能夾死蒼蠅。


    滿臉嫌棄地邁進牢房,把食桶“哐當”一聲重重放下就離開。


    仿佛這地方、這裏的人都髒得讓他一秒都不想多待,扔下食物後便逃命似的匆匆離開。


    何溪心裏門兒清,對方這副德行。


    一來是受不了牢房裏那熏得人直作嘔的臭氣,二來,估計是瞧不上自己這蓬頭垢麵、形同乞丐的模樣。


    不過這樣也好,她本就無心與這種淺薄之人打交道,少些交流,反而少些麻煩,各自相安無事倒也省心。


    分食的流程還是老樣子,囚犯們眼巴巴地盯著何溪手中的食物,伸著髒兮兮的手,嘴裏叫嚷著。


    輪到東羅時,何溪抬眼一瞧,發現他那嘴唇微微顫動,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滑稽。


    “有話請說!”


    她壓低聲線,輕輕吐出這幾個字,聲音不大,被牢房之中因為吃飯嘈雜聲掩蓋住。


    東羅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微微側身。


    將衣服一角小心翼翼地撩起一角,露出上麵繡著的魑魅宗標誌性的鬼臉圖案,以此表明自己的身份。


    “師弟是哪一峰的?”


    何溪瞧了眼那鬼臉,心中稍安,麵上不動聲色。


    “剛入門不久!”


    她心裏清楚,在這複雜又危險的環境裏,謹慎為上,即便麵對可能的同門,也不能輕易暴露太多。


    東羅聽聞,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這!宗門怎麽敢派遣剛入門的弟子前來執行任務。”


    “沒有什麽不可能!”


    何溪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試圖用這輕鬆的態度打消對方的疑慮,手中分食的動作卻絲毫未停,依舊穩穩當當。


    “咱們長話短說,據點是如何暴露的?”


    何溪趁著這難得的交流機會,迅速切入正題。


    “有內奸!”


    一提到這個,東羅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不甘與憤怒。


    但那情緒也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仿佛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波瀾。


    “嗯!”


    何溪微微點頭,表示知曉。


    “那可還有其他弟子?”


    “有,不過那些都是內奸!”


    東羅的語氣裏透著悲涼,頓了頓,又堅定地補充道。


    “我沒有叛變,並且其他的師弟師妹已經以身殉宗!”


    “好,我知道了!”


    何溪見問得差不多了,也不想過多暴露自己的心思,便沒再繼續聊下去。


    分完給問蘭之後,她便拎著空食桶,轉身離開。


    迴到自己那簡陋的草窩,何溪蜷縮在裏麵,看似閉目假寐,實則大腦飛速運轉。


    通過剛才與東羅的簡短交流,她終於摸清了一些關鍵情況。


    壞消息是,宗門據點叛變屬實,內部出了叛徒,這無疑給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但好消息是宗門的忠義之士並未絕跡,東羅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這讓她在絕境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接下來,重中之重便是尋找機會逃離這鬼地方,要是時機成熟,務必將東羅也一並救走,絕不能讓忠魂蒙冤受屈。


    日子如水般緩緩流逝,不知不覺,一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


    這一日,一陣冷風從窗外灌了進來,風中裹挾著清新的綠植氣息。


    何溪嗅了嗅,心中一動,敏銳地察覺到春天已然來臨。


    “這是給你的!看你那副幹扁扁的身子,跟餓死鬼一樣!”


    那好酒的老者坐在桌旁,微眯著眼,帶著幾分醉意。


    伸手從桌上的紙包裏扯下一大塊肉食,隨手一丟,肉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嗒”一聲落在何溪的草窩前。


    何溪聞聲睜眼,瞧了瞧地上的肉,也沒多猶豫,直接伸手撿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在這牢房裏,能有口吃的已然不易,哪還顧得上什麽形象。


    “哈哈!”


    老者見狀,像是被何溪這毫不做作的模樣逗樂了,咧開嘴大笑起來,眼中的嫌棄少了幾分,反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好感。


    在他看來,這小乞丐雖然落魄潦倒,但若不是倒黴地撞上衛兵,境遇恐怕也不至於如此淒慘。


    “總比現在好吧!”


    老者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仰頭灌了一口,咂咂嘴,而後癱坐在椅子上,愜意地閉目養神。


    “集合!集合!”


    突然,圍牆之外響起一陣急促的唿喊聲,打破了牢房原有的平靜。


    緊接著,密集的腳步聲如潮水般湧來,震得地麵似乎都微微顫抖。


    老者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匆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大門處跑去,伸長脖子,探頭張望外麵的情況。


    “怎麽迴事?!”


    老者心急如焚,伸手一把抓住路過的一名牢役,急切地問道。


    “噓!小聲點老頭!你看好這裏,海獸攻城,我們此刻要去支援!”


    牢役神色慌張,不耐煩地甩開老者的手,壓低聲音嗬斥道,隨後便匯入匆忙的人流之中。


    “哦!”


    老者聽聞,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自然知曉海獸攻城意味著什麽。


    那可是一場腥風血雨,稍有不慎,整座城都可能陷入萬劫不複。


    待他轉身往迴走時,臉上又迅速恢複了常態,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警覺,時不時地瞄向牢房之內,顯然是擔心囚犯趁機鬧事。


    此刻,蜷縮在草窩裏的何溪已經吃完肉食,表麵之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實則內心早已激動萬分,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迅速成形。


    眼下,這不正是夢寐以求的逃離良機嗎?


    若是把握得當,不僅能救出東羅,甚至還能將牢房裏所有受苦的囚犯一並放走,讓大家重獲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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