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午後照例與四位駙馬進行的會談,滄浪毫不耽擱地匆匆趕往禦書房。


    除了饑腸轆轆的腸胃等著被滿足,他也想念那名含蓄秀麗的小女子,隻要迴想起她紅著臉,芙頰羞澀的模樣,他的心就像一把琵琶,被撩撥得玎璫作響。


    “柳昀──”


    語調略微高亢地推開禦書房的門,不過裏頭空無一人。


    他疑惑地挑眉,也沒有看見熱粥,於是朝外一喚:“來人!”


    隨身的內侍官文福急急忙忙走進來,恭敬地問:


    “請問太子有何吩咐?”


    “柳──”他本想問柳昀兒為何沒來,但又忽然不想讓人察覺他對那名小丫頭的在意,便改口問:“熱粥呢?怎麽還沒送來?”


    “熱粥是嗎?確實尚未送到,小的這就遣人去禦膳房催一下──”


    這時,外頭傳來護衛清亮的高喚聲:“熱粥送到!”


    滄浪期待著美味的粥,也期待著她,不覺露出笑容,連忙吩咐:


    “快叫她進來。”


    “是。”


    文福退出去後,先驗過毒,然後很快地讓人將熱粥端了進去。


    “太子……”


    柔美的女聲在身後響起,滄浪帶著一抹連自己也不了解的興奮與期待,轉過身去。“柳──”


    話語陡然消失,因為端著熱粥站在他跟前的人,並非柳昀兒,而是一個不知名的美貌宮女。


    他瞪視著她,一時錯愕。


    宮女見他瞧著她,雙頰羞紅,但很刻意地將纖細的腰枝嫋娜一扭,風情萬種地一福。


    “太子,奴婢玉雁,特地為太子送來熱粥,請太子趁熱享用。”


    滄浪別開頭不再瞧她,冷淡地道:“擱著就行了。”


    “奴婢在這兒等太子用完,順道把空碗收走,好嗎?”她千方百計想讓太子注意到她。


    “不必了,我等會兒再吃,你先下去!”


    “可是……”


    她還想說點什麽,滄浪卻陡然發怒了。


    “我說下去!”


    “啊──是!”他一吼,名喚玉雁的宮女受了好大一驚,急急忙忙將熱粥擱在一旁的茶幾上,然後轉身跑出禦書房。


    “該死!”


    滄浪怒捶茶幾,仍難以消弭心中那抹怒氣,於是又轉頭朝外揚聲喚人,要他們立即將柳昀兒找來。


    無論她躲到哪裏去,都要立即把她找出來。


    柳昀兒才剛迴到禦膳房不久,便有人來傳喚,說太子想見她。


    免不了地,周遭又是一陣酸言酸語,還有人挖苦她是太子跟前的紅人,鹹魚大翻身了。


    對於這些尖酸刻薄的話,這陣子她已聽得太多,興許有些麻痹了。她很平靜地從清洗蔬果的大桶子前起身,擦乾雙手後,默默隨著前來喚人的內侍官而去。


    熱粥理應已經送到,太子為何還傳喚她呢?她不明白。


    到了禦書房門口,文福悄悄告訴她:“太子很生氣,你快些進去吧。”


    他打開門,往她纖瘦的背脊一押,快速將她推入。


    柳昀兒無暇多問,因為那個據稱“很生氣”的人,現在就站在她麵前,以一雙寫著不滿、不喜、不悅的虎眼,直勾勾地瞪著她。


    嗯……他看來的確很不高興,但好像也沒到“很生氣”的程度呀!柳昀兒心裏暗自思忖道。


    “你怎麽沒送粥來?”他一開口,語氣就軟了,方才的怒氣又削減三分。


    奇怪,怎麽他分明很惱火,但就是沒辦法對她惡顏相向呢?


    柳昀兒苦笑以對。


    “我以為應該已經有人送來了。”


    “是有,但我希望是‘你’親自送來。”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柳昀兒無奈地笑了。


    他怎會曉得?她不是不肯親自送來,而是身不由己呀!


    先前她一如往常,端著粥前往禦書房,但途中卻被一名宮女攔截。


    “啊,接下來交給我便行了,你可以走了。”


    美貌的宮女上前搶過她手上的熱粥,打發似地揮手要她走人。


    柳昀兒僵了一會兒,默默地放手了。


    她當然曉得別人的用心,那宮女必定是想藉著送粥的機會接近太子、討好太子吧。如果她不肯,被人拿白眼瞧便算了,要是被故意藉機刁難禦膳房的作業,那她豈不是成了大罪人?


    況且,她也從來不想與人爭這些,所以沒多說什麽,淡淡頷首後便轉身迴禦膳房去了。


    她自然不知道,那宮女端著能討太子歡心的肉末粥,開開心心地往禦書房去,卻被轟了出來……


    “總之,往後我要你‘親自’送來,絕對不許其他人代勞。聽懂了嗎?”他仔細地吩咐。


    “奴婢懂了。”唉!這下可又有話好讓那些眼紅者說了。


    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每日親自為他送粥來,但人言可畏,她一直盡量避免讓自己落人話柄。


    隻是她明明不想招惹是非,但是非卻好像總很難離她遠去。


    得到她的允諾之後,滄浪滿意了,肚腹的饑餓催促他坐到嵌入華麗珠貝的小茶幾旁,掀開精致瓷碗的碗蓋,開始享用那碗肉末粥。


    柳昀兒見狀,寵溺地一笑,依依不舍地多瞧了他幾眼,這才默默轉身,想要退下。但他一瞄到她要走,立刻拋下調羹,把她喊住。


    “慢著!你要去哪兒?”


    “奴婢得迴禦膳房去了。”每次迴去晚了,總免不了一頓奚落,現在她根本不敢在外頭多耽擱。


    “晚點兒再迴去,先過來陪我用膳。”他招手朝她唿喚。


    他喜歡她陪在身邊,隻要瞧見她溫柔的淺笑,他的心就像春風拂過那般舒爽,想到用膳時有她在一旁陪伴,他就胃口大開。


    但柳昀兒沒有上前,依然固執地站著不動。


    “怎麽了?為什麽不過來?”滄浪擰起眉,狐疑地直盯著她。


    “對不住,奴婢一定得迴去,禦膳房裏還有很多活兒得做。”她無奈地解釋。


    他或許能夠隨興要人來要人走,但她卻無法拋下自己應做的事不管,留在這兒陪他用膳。


    就算她願意,其他人也絕對不可能同意,待她迴去,那些人絕對不會輕饒。想起他們的冷嘲熱諷,柳昀兒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的推托讓滄浪板起了臉,心裏相當不悅。


    活兒?什麽樣的活兒會比他還重要?


    “那些活兒別做了!”他冷哼著命令:“反正禦膳房裏不是隻有你一人,你不做,自有其他人去做,現下你隻要留下來陪我喝粥便行了。”


    柳昀兒緩緩抬頭望著他,眼中寫著他讀不出的複雜情緒,像失望、像憤怒,但又像心痛。


    最後她垂下眼皮,抿起唇,強自堅持道:“奴婢或許隻是禦膳房裏的一個小丫頭,但奴婢也有自己應盡的責任。奴婢的工作微不足道,絕對比不上太子爺的任何一件事情重要,但奴婢想做好這份工作的心,不會輸給太子爺您。請太子爺也尊重奴婢,好嗎?”


    滄浪沒想到他三番兩次要求,她竟還拒絕,若非他也不愛以太子身分壓迫人,早該命人拿下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但她那雙瑩潤水眸定定望著他,像泫然欲泣,又好像欲言又止,讓他連想罵人都開不了口。


    末了,他惱怒地轉身吼道:“罷了!你要走便走,本太子不留人!”


    他何必強留一個一心隻想逃離他的女人?


    柳昀兒抬眸瞧著他,咬咬唇,知道他生氣了,但她也有她的苦衷呀。


    畢竟她人在禦膳房裏,並非隻需要伺候他一人便夠的。


    於是,無奈的她福了福,輕說聲:“奴婢告退。”然後轉身無聲地離去。


    她竟然真的走了!


    滄浪瞪著開啟又合上的門板,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冷漠地說走就走,頓時他覺得自己對她的“過度在意”,像是笨蛋的行徑。


    他在意什麽呢?她不過就是個擅於煮粥的小廚娘,禦膳房裏隨便一抓,都能找出比她還要懂得煮粥的女人,他根本不必將她放在心上!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他還是瞪著那碗粥,兀自生著悶氣。


    “太子。”


    滄浪才剛來到禦書房,文福等人已在門口候著了。


    “嗯。”滄浪不發一語推門走入,臉色陰沉得嚇人。


    這幾日他總是這樣,身旁伺候的人壓根不曉得是誰得罪了這位太子爺,讓他心裏不舒坦,日日板著臉,他們隻能把皮繃著點兒,更加小心謹慎。


    滄浪走進禦書房裏,發現往常已擱著一碗熱粥的桌案上,空蕩蕩地不見任何東西,放眼四望,也不見她的蹤影。


    她竟然沒來!


    滄浪重重擰眉,怒氣陡生。


    這幾日來,她總是趁他不在之時悄悄送來肉粥,然後立即離去,絕不與他打照麵,好像存心躲著他似的。


    她不想見到他,他可以勉強忍受,但這會兒她連為他煮粥送粥都嫌麻煩了嗎?


    幾日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他隨即將文福喊來。


    “柳昀兒呢?”


    他隱忍著快要爆發的怒火,極不高興地問。


    文福一時不解他找人的目的,以為他不高興粥沒送來,於是連忙道:


    “啟秉太子,粥還沒送到,那位小廚娘可能有事耽擱了,不如小的親自上禦膳房端──”


    “不必了!”滄浪怒聲打斷他的話,他沒耐性等她過來。“我親自去。”


    說完,隨即長袍一甩,轉身就走了出去。


    “啊!太子──等等,等等呀……”


    文福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結果滄浪出了禦書房,走了半個禦花園才瞧見她,與──


    擋住她去路的人。


    “為什麽不把粥交給我?”


    一位宮女手擦著腰,恨恨地瞪著柳昀兒。


    “太子吩咐了要我親自送去,不能由旁人代勞,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不住!”


    柳昀兒微微一福,想端著托盤從一旁繞開,但那名宮女卻仍是不肯放人。


    “你想獨占太子嗎?告訴你!別以為太子是你一個人的,太子尊貴不凡,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在禦膳房打雜的丫頭,你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我從來不曾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


    柳昀兒笑得好苦,一顆脆弱的心揪疼不已。


    她當然知道太子絕不可能屬於她,所以她一直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幻想,她總是告訴自己,隻要能遠遠看著他,為他熬一碗愛喝的粥,她就滿足了……


    但事與願違,即使她隻想安分地為他做這麽一件小事,仍有許多人覬覦眼紅,不肯讓她如願。“既然如此,那就把粥給我,由我端去給太子!”宮女咄咄逼人。


    “我方才說了,太子親口吩咐,要我——”


    “你少拿太子來壓我——”


    “這裏從方才就在吵什麽——咦,昀兒妹子?”


    忽然護衛統領走了過來,瞧見柳昀兒,顯得非常驚訝。


    “你怎麽在這兒?”


    “曾大哥。”柳昀兒喚道:“我正要送熱粥給太子……”


    “既然要送粥給太子,那就快去呀,說不定太子等得正焦急呢,你怎麽還在這兒與人爭執呢?”


    “我也想盡快送過去,但……”她話未盡便輕歎一聲。


    “是不是有什麽麻煩?”曾青鬆不認為她是會隨意與人爭執的人,心想必有緣故,他將目光轉向麵前的宮女。


    “其實是——”


    “哼!原來是討到救兵了。”宮女冷哼。


    “你說什麽?”曾青鬆擰眉看著她。


    “連護衛統領也巴結上了,看來你還挺有手腕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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