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天,我和曼尼穿過這個荒涼猶如史前的廢墟的大辦公間,彼此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因為共同的悲傷而淚流滿麵。


    jackie搓著手,站在旁邊,看著我們兩個女人相擁而泣。他心裏滾動著很多安慰的言辭,可是,他隻是搓著手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人生在世,很多痛苦,其實是別人無法安慰到的。隻能自己去經曆,隻能自己去忍耐,隻能自己去承擔。


    最初噴湧的悲傷過去之後,我們都慢慢恢複了冷靜。


    曼尼說:“太感謝了,心心,你能在這種時候第一時間趕過來。我一個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有的一切全都停頓了,好多郵件和電話在詢問,在催逼,可是沒有一個人過來上班,董事們也不接我的電話。我隻是一個行政秘書而已。我應付不了這麽複雜的情況。”


    我說:“蘇呢?她已經知道消息了嗎?她在哪兒?”


    曼尼說:“蘇已經到了,她比你早到3個小時,可我沒有見到她,她入境的時候就被帶走了。她在機場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她已經給律師找電話了,調查部門要傳訊她詢問一下情況。”


    我說:“知道她被帶到哪兒去了嗎?”


    曼尼說:“她律師給過這裏電話,告訴了我一個地址,她的律師正在飛往那裏去。他說會保障她的合法權益,不會讓她受到不合法的對待。”


    曼尼帶著我走到她的書桌邊。她從桌上拿起一個紙條,把那個地址給我看。


    我說:“孩子們呢?”


    曼尼說:“孩子們還在學校。蘇委托了自己公司的人照料他們。她說等弄清楚情況後,再對孩子們解釋。”


    我說:“高雄其他的手下呢?難道就連一個忠心的人都沒有?全都在這個時候任由一切就這樣停頓崩潰了嗎?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在這個時候為孤兒寡母擔當一點的嗎?”


    曼尼說:“最忠心的骨幹基本上都被帶走了,剩下的也被限製了行動。他們現在,多半是自身難保。”


    她說:“事發突然,他也沒有作任何交代,警察對我們說了好多限製,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人人自危,不知道還會牽連多廣,會不會波及到自己。所以,大家都唯恐不能逃得更遠了。”


    (二)


    我說:“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呢?他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還會涉及司法部和fbi?他到底麵臨何種威脅,受到什麽樣的逼迫?你日夜都在他身邊,難道一點兒也猜不出來嗎?”


    曼尼看著我,她悲傷地搖搖頭。她的厚嘴唇翕動著。


    她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他也真的什麽都沒有說。”


    她說:“他最後離開辦公室之前,收到了fbi的傳訊公函,要求他去一個秘密聽證會上說明一些涉及本公司的重要情況。信件上說,如果他不去,就觸犯了什麽什麽法律,將會麵臨什麽什麽樣的法律麻煩,在他出席聽證會之前,要求他不能離開某個地理範圍,否則也將麵臨法律的後果。我看到信件的內容,聽證會的時間就是50個小時之後,覺得可能很嚴重,我就進去把信件都遞給了他。我看到他桌上放著司法部的公函,我猜想應該也是同樣的內容,也許那個聽證會就是司法部和fbi聯係召開的。他顯然在我之前已經知道這事了。我希望他能給我一點指示,要不要采取什麽應對措施,至少諮詢一下律師事務所什麽的,但他並沒有要求我做什麽,隻是讓我別那麽緊張,不要對別人說起此事。我問他要不要取消當天隨後的日程,他說不用。隨後他就走出辦公室,去參加了例行的會議。會議也沒有什麽異常。後來警察傳訊了參加會議的所有人。但他們都作證說,那天的會議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高雄也沒有做任何身後事的暗示或者安排。當天散會之後,他就獨自開車出去了,讓我不要聯係他,幫他擋駕所有的電話。情況就是這樣。然後我就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一直失去聯係,直到警察通知我們發現了他的遺體。”


    曼尼說:“他們把這兒翻了個底朝天,拿走了好多車的東西,所有的電腦全都拿走了,連我私人的平板電腦也被拿走了。現在什麽資料也沒有,好多業務電話打過來,都無法核實處理。”


    我說:“現在,他的律師事務所介入了嗎?”


    曼尼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我,說:“介入了。他們拿迴來這個。所有被搬走的資料的詳細清單。”


    她說:“調查部門的手續都是合法的。他們說,有大人物親自介入了這個案件。高雄的死,絕對不是那麽簡單。他們判斷,這是一件很轟動的內幕醜聞。可能牽涉到太多重量級的人物。情況會很複雜。高雄應該是別無選擇才必須這樣處理的。他一定是整件事情的樞紐所在。他判斷隻有自己徹底消失,永久噤聲,整個事件的進展才會被有效扼斷,不了了之。”


    我想起高雄生前對我說過的話:“事實上,我所能惹上的所有麻煩,都是你幫不上忙的。”


    曼尼說:“律師們判斷,應該不僅僅是財務問題這麽簡單。”


    她說:“我還告訴你一個情況。在18個月前,也就是他突然失蹤了三個月的那件事之前,他給自己買了一份巨額的特別人壽保險,賠付金額相當高的,而且,賠付條件包含了自殺。”


    我說:“啊?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們?”


    曼尼說:“對不起,我也是20個小時之前接到保險公司的電話才剛剛知道。保險公司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消息。”


    我無言以對。


    (三)


    曼尼看著我,滿臉都是真誠。


    她說:“心心,相信我,我什麽都沒有對你隱瞞。他們也傳訊了我,可是半天之後,他們就把我放迴來了。我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事情嚴重,很多部門要來查他,他可能前景不妙,可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說:“他什麽都沒有告訴過我。他開車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說要離開多久。我以為他隻是去見律師什麽的商量一下,明天還會來上班。他連電腦的電源都沒有關掉。我不知道他已經想好再也不會來了。”


    她打開抽屜。她說:“這裏是所有他們搜查之後還剩下的資料,我全都整理了,收在一起了。上麵這份,是你可以聯係到的人的電話,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試試,或者會有人肯幫你弄清情況。”


    jackie把那份聯係人電話表拿了過去。他說:“這事交給我吧,我來打電話,如果有人肯提供幫助,我就約他到酒店談談。”


    我再次充滿感激地看著jackie,我說:“謝謝。”


    jackie對我們說:“情況會弄清楚的。我們盡力而為。一定還有人肯出來幫他。我們不會是孤單的。我相信人性的這一麵。”


    曼尼說:“心心,我會一直堅守在這兒,不會離開。如果公司不能再存在了,隻要你們需要,隻要我還能幫得上什麽忙,我都會和你們在一起。”


    她說:“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我都會留到最後。”


    我滿懷感恩地看著曼尼。


    我說:“他的遺體在哪兒?我們,能不能去看看他?”


    曼尼悲傷地說:“應該可以。警察帶我去看過了,為了驗證他的身份。我,這就電話聯絡一下律師事務所,這事需要他們的申請和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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