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城樓高台上,四個病人在服下藥丸後逐漸清醒,台下立即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北城樓上一直看著的傅國棟原本緊張的臉色也稍有緩和,他長籲一口氣,覺得一塊石頭落地。


    他知道,民心逐漸扭轉過來了。


    可他並不知道,蔡千青接下來安排了一場殺戮,他讓裘穀波派人偽裝成為海神教的人,前去殺死一部分雖然患病,但卻可以治愈的百姓,然後以海神教殺人為名,派兵剿殺。


    百姓的譴責和眼淚,將會讓民心徹底扭轉向傅國棟。


    ●


    此時,甬城東營地和新港棚戶區外圍,伍六和班魯各領了十名換上海神教白衣的死囚,他們都手持利器,安靜地等待著。


    “聽著,事成之後,會有船接你們出海,到時候賞錢也會一並發放,唯一的條件是,永遠都不允許迴來,如果迴來,就是死路一條。”伍六和班魯對那些死囚說了相同的話。


    死囚們個個點頭,握緊手中利器,原本不日就會被處死的他們,眼下多了一個能活下來重新開始的機會,任誰都不會反對。


    伍六站在那看著手中的懷表,在時針指向三的那瞬間,他舉起自己的右臂,拉上麵罩,猛地揮下,身後的十名囚犯魚貫而出,朝著東營地民居衝去,尋找裘穀波早已找人在門上做好記號的人家。


    進屋,找準犯人,幹淨利落地殺掉,高喊海神教驅魔口號,然後離開,這就是計劃的全部,簡單又殘酷。


    可是,當第一個死囚持刀衝進民居之後,看到的並不是驚恐的百姓,而是滿臉冷笑,同樣手持利器的海神教信徒。


    死囚愣住的同時,滿臉兇相的海神教信徒持刀慢慢走近。


    屋外,正在街旁望風的伍六,聽到屋內的喊殺聲後為之一愣,正想上前查看發生何事的時候,那名已受重傷,渾身是血的死囚破窗而出,落地後嘶聲喊道:“有埋伏!”


    剛喊完,死囚後頸就被追出的信徒一刀刺穿。


    伍六驚呆地看著從門口、窗口和屋頂出現的那些海神教信徒,而自己帶來的那些死囚也盡數被趕出民居,在自己跟前被那些信徒們逐一擒殺。


    當最後一名死囚倒地的時候,伍六也被海神教信徒們團團圍在那麵矮牆下。


    一名信徒頭領撥開人群,洋洋得意地走向發愣中的伍六,沉聲道:“我們教主說了,你們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


    伍六呆呆地看著那頭領,目光抬起的瞬間,隱約看到對麵屋頂站著某個人,但因為逆光的原因,他看不清楚。


    站在屋頂之上,領著兩名門徒的張定鋒背著手,帶著滿臉狡猾的笑容看著下方的伍六,沉聲道:“你們的張良計,還是不如我的過牆梯呀。”


    說罷,張定鋒又對身旁的信徒下令道:“通知新港那邊,領頭的警察必須活捉,然後押著這兩名警察,去都督府伸冤,討個說法,我看這次傅國棟該怎麽辦。”


    ●


    甬城東營地居民區的那麵矮牆下,伍六絕望地看著正逐漸圍攏自己的那些兇惡信徒。


    同樣的,在新港棚戶區的那個死胡同中,班魯麵對那些不斷逼近的信徒,隻得往後退著,直到退無可退。


    伍六的眼前,浮現出妻子和孩子的笑容。如果我死了,妻兒如何活下去?


    班魯握緊手中的刀,也在自問,如果我還活著,將會麵臨什麽呢?


    這些已經被洗腦的信徒們,說不定會用最殘酷的方式對待自己,但那些都比不上留下我的命,將我帶到傅國棟跟前,如若是那樣,還會拖累家人。


    對不起了。伍六和班魯咬牙持刀,就要自刎,可就在兩人抬手的瞬間,都聽到了槍聲。


    矮牆下,距離伍六最近的一名信徒頸部中彈倒地,捂住脖子掙紮了兩下就翻眼死去。


    剩下的其他海神教信徒們愣住了,盯著地上的屍體,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槍聲接連響起,每一聲槍響伍六跟前都會多一具要害部位中彈的屍體。


    “有人放冷槍!”一名信徒高喊著,隨後一頭紮進旁邊的柴堆中,其他人也慌忙四下逃避。


    當不少人朝著街尾逃去的時候,卻看到獨自撐傘立在那的雄黃。


    屋頂上方的張定鋒也是滿臉驚訝,在第一聲槍響之後,他瞬間趴下,四下尋找著開槍之人,接下來他在看到下方不斷有信徒中槍倒地的時候,立即將上半身縮迴屋頂的另外一側。


    “神槍手?是塹壕的人。”驚恐的表情出現在了張定鋒的臉上,“傅國棟還有後招?不,不對,這不是後招,他是故意讓我知道這一步的。”


    說罷,張定鋒攥緊拳頭,暗罵道:“媽的,中計了。”


    遠處的屋頂,手持莫辛納甘步槍的千裏光瞄準著街道上的那些個海神教信徒們,輕鬆地挨個射殺,而從街尾朝著街頭這邊慢慢前進的雄黃,則撐傘走向一個藏匿在牆角中的信徒。


    牆角中的那名信徒看著麵無表情的雄黃,心一橫,提刀就衝了上去,人剛衝上前,就被雄黃一掌擊中咽喉。


    那名信徒倒地捂著脖子滿地掙紮著,不過兩秒便咽了氣。


    此時,雄黃身後另外一名信徒,見雄黃背對自己,以為有機可乘,提起斧子就衝出,朝著雄黃後腦奮力劈下。


    “呯——”槍響後,那名躍起在半空的信徒臉頰被子彈擊中,重重砸在地上。


    雄黃扭頭看著地上那個已經中槍,但還在顫動的信徒,又抬眼看向千裏光所在的方向,緩慢地搖了搖頭。


    “不用客氣。”遠處的千裏光笑道,“別搖頭,要不是我,你肯定被砍死了。”


    下方街道,雄黃鬆開被自己捏碎頸骨的那名信徒,淡淡道:“就算你不開槍,他也死定了,不知道我後腦勺長眼睛了?”


    此時,剩下那些蜷縮在角落等死的門徒,和矮牆下發愣的伍六一樣,完全懵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近鄰東營地的新港棚戶區,原本將班魯堵在死胡同中的那些信徒,卻在槍聲後突然間轉身朝著後方湧去,因為他們後方密集的槍聲傳來後,大批死忠信徒中彈倒下。


    當隊伍最後那批人中彈倒地之後,活著的信徒們終於看到提著輕機槍站在那,渾身肌肉鼓起,正在那緩慢更換彈夾的苦參。


    “媽的!先弄死那個領頭的!”信徒群中有人喊出這麽一句話。


    隨後,大批信徒轉身,手持利器,怪叫著朝著班魯衝了過去。


    班魯持刀而立,向後退著,卻退不動了。他扭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退到了死胡同的盡頭,而那麵高牆自己也根本爬不上去。


    拚了吧!班魯持刀暴喝一聲,剛想衝上去的時候,卻發現那些信徒們卻停了下來,而他們的目光卻看向自己上方。


    班魯轉身抬頭,卻看到站在高牆之上,一手持槍,一手持短刀的薄荷。


    “省點力氣吧。”薄荷抬手開了一槍,擊斃一名信徒後落地,站在班魯前方。


    隨後,薄荷平靜地開槍,擊斃著跟前的信徒們,子彈打光之後,扔掉手槍,手持雙刀,朝著信徒群衝了過去。


    當信徒一個個倒下的時候,班魯也滿腦子疑問。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


    甬城都督府中,杵著拐杖的鹽孫慢慢走到別院那間大屋跟前,抬手敲了敲門,低聲道:“先生,如您所料,一切順利。”


    大屋內的裏屋中,聽到屋外鹽孫所言的蔡千青,看著桌上那顆發出綠色光芒的夜明珠,喃喃道:“過牆梯對付的是張良計,可我用的卻是謀陰成陽。”


    說完,蔡千青破天荒地笑了,扭頭看著桌旁那個空無一人的凳子:“聖人謀之於陰,故曰神;成之於陽,故曰明。我讓他那麽輕鬆地知道下一步,就是為了讓他在套裏鑽得更深,正所謂事在此而意在彼。”


    說罷,蔡千青提起茶壺給兩個空杯子倒茶:“我讓裘捕探去民居做記號的時候,就是故意走了一步明棋,捭闔之貴周,即欲闔之貴密,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周密貴微,周密固然重要,可精髓卻在那個微字之上,細節決定成敗,我漏掉的細節,就是魚餌呀。”


    蔡千青說罷,將一杯茶放在旁邊,自己則端起另外一杯,抱拳舉杯敬道:“第五步,虛實吞象,已成!”


    說完,蔡千青仰頭喝盡杯中茶,放下杯子坐在那,又恢複了平靜。


    屋內,依然一片死寂。


    屋外,鹽孫看著天空。


    雲開日現。


    ●


    甬城東營地民居區,已躲到屋簷下的張定鋒還未迴過神來。


    他迴想著昨日在這裏和棚戶區做記號的那些幾乎沒有刻意掩飾行蹤的探子,還有他們在民居牆壁和門口上做的那些顯眼的記號。


    當時的他,很是疑惑傅國棟方這樣做的用意,直到今日清晨東西南北四城樓下搭起高台時,他才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於是靜心計算思考,終於算到了蔡千青的這一步“師出有名”。


    不過,如蔡千青所說,計謀分為三種:單計,疊計和連環計。他隻想到了這是疊計,卻沒有想到蔡千青一開始設下的就是反向連環計,這個套一旦鑽進去,要想脫身,根本不可能。


    此時,甬城東營地和新港棚戶區那些遍地信徒的屍體已經說明,蔡千青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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