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噩夢連連。


    睜開眼,除了夢魘帶來的壓抑感,卻是記不得那些夢境。昨夜司潯走後,她不能安心。胡思亂想中,憶起一件舊事,令人耿耿於懷。


    轟然槍聲乍響,屋外打鬥的聲音很快就接踵而來,還夾雜了粗獷的男性嗓音。


    “小子,你姑姑呢?”


    秦若按在門把上的手,狠狠的攥住了。他們找來的可真快。


    “廢什麽話,找到他那女人肯定跑不掉。”穿黑西裝,帶墨鏡的男人打斷夥伴的問話,煙屁股叼在口中。“將他先綁了,咱們自己找。”


    “喂,懷恩家那小子生死不明,帶來的兩個人一死一傷。”


    同樣黑色西裝,黑色墨鏡的高大男人咕咕噥噥,嫌棄關鍵時刻還躺在病床上插了一身管子的尼克。


    好命的家夥,昏過去還有人惦記。


    “知足吧,要不是尼克沒死,咱們哪還有活路。”帶頭人吐出煙嘴,打個手勢。心下慶幸尼克隻是昏迷,不然樂園星的這份產業,恐怕就要因為他關門大吉了。


    司潯被拷住。


    屋外,沒了聲息。


    這種安靜持續了幾分鍾,屋外賽昂馬達轟鳴。


    “操”黑衣黑褲的帶頭人,舉槍就射。動作幹淨利落,在另兩人見了鬼的表情中,已是打完一梭子子彈。


    “傻愣著幹嘛,開槍啊。”他長腿一曲,照著那人屁股就是一腳。黑色西裝褲上印出皮鞋的紋路。


    賽昂疾馳而去,尾部火光搖曳。


    “老大,我他媽是不是做夢呢?”


    踉蹌兩步朝前撲倒,黑色眼鏡歪歪斜斜垂在鼻梁上,露出一雙綠豆似的眼,眨也不眨盯著那輛帶出真真風沙的賽昂看。


    “操你媽,讓你開槍。”黑衣人一步踏前,蹲身直接去抽他腰間的槍,子彈連射,又是一通亂打。


    綠豆眼勾頭迴望,衝另一個夥伴叫道:“這世界真他媽玄幻。”


    樂園鎮裏一個土生土長的娘們,居然會開賽昂。


    老大將槍仍在地上,抓了他頭發惡狠狠道:“你管她會幹嘛,咱們的任務就是抓住她。”


    顯然,三人裏還保持理智的,隻有這位領頭人。


    去年才出的賽昂,不是傳統意義的跑車,更像是機甲的衍變,內裏單是控製杆就有十幾個,前置的顯示器下懸著三排按鈕,但凡不是機甲術過硬,這樣的車根本開不起來。


    可他們看見了什麽?那女人開著車跑了?


    綠豆眼覺得這個世界玄妙了。


    老大頂著麵癱臉說了句,“車子裏還有武器。”他從煙盒裏再抽根煙,夾在指縫。“通知總部,讓他們調監控吧。”


    賽昂裏的通訊器,一直亮著紅燈。


    秦若轉了控製杆,車身原地旋轉兩圈,帶起層層無窮盡的風沙包圍了這輛車。


    按下其中一個按鍵,後背倚著硬邦邦的車座。


    “小姐,我們希望你能將這輛車歸還。”通訊器裏的男音保持著紳士風度,操著一口地道的二區官僚腔。


    “好啊。”她秀白的指腹擦過各色按鈕,似笑非笑。定製款的賽昂,可不單單隻是交通工具,她掌下的那些按鍵,隻要隨便按下去一個,就能將樂園鎮夷為平地。


    風沙漫天,荒原寂寥無垠。尼克沒有死。


    “先生,我們來談個條件吧。”曲起指腹,扣在那排操縱杆的下端。秦若理直氣壯的提要求。


    樂園星很大,即使賽昂上有定位器,她也不用擔心匆匆趕來的人輕易動武。誰讓,這輛新款的武裝車在她手中呢。


    “小姐,請不要開玩笑。”通訊器那頭的人說道,“這輛車隻能算作是小姐你盜用,我們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已是仁慈。”


    三個穿著相同製服的黑衣人就站在他麵前,腳邊躺著剛被擲出砸在臉上彈落地麵的一隻鋼筆。


    與秦若通話的男人捂住了話筒。


    “到底怎麽迴事?”如鷹的雙眸裏低壓過境。


    “不知道。”


    這三人,正是剛剛押送了司潯迴總部的三位。此時他們被叫上頂樓。做答的,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先生,我不需要重修思想政治課,”秦若的聲音擴散在整間屋子中,“不答應我的條件,那就等著這輛車報廢吧。”她切斷了聯係。


    坐在真皮椅子上的人扯鬆領帶,麵色不善。


    “我要知道她究竟是怎麽搶走了這輛車。”


    站著的三人麵麵相覷。


    男人的拳頭落在桌子上。


    樂園鎮裏歌舞升平。


    大白天酒館裏走出幾個勾肩搭背,喝的醉醺醺的牛仔。


    “嘿,小玫瑰。”


    牛仔帽沿下,是張秦若認識的麵孔,艾雷利。他一隻手搭在身旁男人的肩頭上,另一手端著酒杯,衝秦若舉了舉。腳下虛浮,歪歪扭扭的踩在地上,高喊“快來陪我幹了這杯。”


    另外幾人哈哈大笑。


    連日來,鎮子周邊再沒傳來過噩耗。男人們鬆懈下來,相互舉杯慶祝。隻有許墨,早出晚歸鎮日騎馬在周邊找尋她。


    樂園鎮裏,洋溢著空前的輕鬆愉悅。


    秦若壓低帽沿,與艾雷利擦肩而過。


    酒館的老板站在成排的酒架前,擦拭著手中的玻璃杯,白色的胡須代表了他已不再年輕。棕色的馬甲套在他的襯衣外,看到秦若走進來,隻是禮貌的點點頭。


    幾個背對她的女孩子,穿著低胸露背的長裙,或坐或趴都集中在吧台。


    一樓蕩著首舒緩的曲子,女人低啞的嗓音正透過揚聲機的喇叭慢慢飄揚。


    秦若踩著樓梯上了樓。


    仿佛她失蹤了那麽多天,又突然出現,隻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沒有人,為她的歸來感到欣喜。鎮子裏的人,醉生夢死中渡過屬於他們的每一天。


    艾雷利身旁的牛仔拍拍他的肩頭,揶揄。“警官,小玫瑰不是那麽好摘的,她帶著刺呢。”


    艾雷利的酒杯甩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酒紅發下的麵龐,微微有些燥熱,他推了那人一把,嘴硬道:“誰會看上她。”


    又惹得幾個人哄堂大笑。


    “是,是,是。我們偉大的警官可沒看上小玫瑰,隻是想要睡了她。”


    砰。


    一聲短促尖銳的槍響。


    酒館外的幾個牛仔順勢抬頭。


    那位足不出戶的神父,呈自由落體下墜。


    另一聲響,砸在了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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