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曆寒伸出了雙臂,還想抱一下,他也欣然應允了。


    “我真的好不想離開你。”


    “那就不離開。”


    “不,你會再次受到反噬的,所以就最後再抱我一次吧。”然後,我就真的如你所願,收斂起來,遠離你。


    曆寒抱著我的手臂突然僵住了,道:“如果我不想你離開呢?”


    “那也不行,什麽情情愛愛的,哪有你的命重要。”


    “餘映你知道飲鳩止渴嗎?雖然會被毒死,但是如果不飲,其實還是會死,缺水而死。”


    這個比喻我似懂非懂,搖頭。


    “就是說啊,這病,治與不治,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不要!”我撲騰起來,總算是明白了曆寒的意思。“我才不要你死。”


    “那我就不死。”


    “真的?”


    “真的。”


    雖然曆寒如此說,我其實並未完全相信,但看著他的眼睛,我就願意忘記所有顧慮,哪怕前方刀山火海。我說:“如果非要死的話,我就陪你一起。”


    “這些不是餘映該操心的事。”


    “那我操心什麽?”我自認沒有比曆寒更要緊的事兒了。


    “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就是,什麽都不要擔心。”


    那一刻,我覺得曆寒光芒萬丈,雖然他剛恢複過來,身形單薄,我卻覺他頂天立地,一往無前。


    在北鬥星宿又待了兩日後,曆寒便要離開,天璣勸說再等些日子,且等他完全氣息穩定了再走不遲,曆寒卻未同意,說這天上的氣味擾得他難以入睡。


    我以前不曾發現曆寒是個這麽挑剔的人,在鳳麟洲時,生活一切從簡也未見他表示過什麽不滿,如今到了天界,繁華如斯,他倒嫌棄起來了。


    “我覺得天上挺好的啊。”


    曆寒凝眉,道:“哪裏好了?”


    “呃……就是……各位星君都非常友善,其他仙子也很是照顧,這裏每天還有星星可以看。”


    “我不喜歡。”


    無奈,既然曆寒不喜歡,我也隻好暫時忍痛割舍了在北鬥星宿的一切,我向玉衡告別時,曆寒並未言語,也似乎沒有打算向玉衡道謝其救命之恩。


    玉衡將我拉得遠遠的,交代我以後要小心行事,免得被曆寒抓到什麽把柄,我很是納悶。


    “你別看他現在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你可不要忘了他是什麽的化身,日後若執迷起來,你可是會吃苦頭的。”


    我道:“我能有什麽把柄可抓的?他要喜歡抓就抓去好了。”


    玉衡一臉恨鐵不成鋼,搖頭歎道:“算了,我也是管你們這麽多作甚,都是修行啊,都是修行。”


    我逮著玉衡,非讓他講清楚,他卻告訴我以後少往外麵跑,就留在鳳麟洲,這樣才能少些事。


    說半天,我依舊未明白玉衡的用意。


    迴去時,曆寒問我,玉衡同我說了什麽,我如實交代後,隻聽曆寒一聲冷哼:“他倒是清楚得很。”


    “清楚什麽?”


    曆寒頓了片刻,轉移了話題,問:“迴鳳麟洲還是去別的地方?”


    “當然是迴鳳麟洲啊。”我也好些日子沒有見河神了。


    “我想迴去看看河神,他肯定也擔心你呢。”


    “他老人家道術精深,想必早就知道我的情況了。”


    “也對!”


    本來我們是要往鳳麟洲方向去的,但是曆寒忽然就調轉了頭,朝另一個方向去了,難得,這忽然轉向,我被他拽住所以沒有摔倒或掉落。


    “餘映,你該好好修行飛行之術了。”冷不丁的,曆寒這樣說到。


    我有些尷尬,“我會。”這飛行之術本就是修道中最基礎的一門,曆寒如今這樣說,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還不夠。”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不就是方才沒能及時控製住平衡嘛,還不是因為有你掌控著方向,我就全然未上心。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更適合你的地方修行。”


    曆寒所說的更合適的地方是天虞山,腳下常年洪水泛濫,非常適合我的真身修煉,話是沒錯,但我不解為什麽曆寒突然對我修行之事如此上心起來。


    “你現在太弱了。”


    呃……這還真是一個很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的理由呢。和曆寒比起來我的確是弱了一點,但是在鳳麟洲眾多神仙精怪裏,我怎麽著也不算是倒數的那群吧。


    天虞山不愧為傳聞中山高水險,不可攀登的仙山,我一到山附近就法力全無,隻得靠步行上山。


    曆寒卻絲毫不受影響,騰雲直上,我請求他帶我一程,他卻果斷拒絕了。


    “什麽人啊,帶我來又不管我了!”


    “你得用腳走到半山,我在那兒等你。”


    曆寒也真夠無情的,說不管我就不管了,一個人飛半山去了,我頓感自己渺小卑微不已,望著層雲疊嶂無能為力。


    但這樣的修行我也並非從沒經曆過,猶記三百歲時,弱水河神為了鍛煉我的毅力,也是封了我的法力將我扔到了鳳麟洲一處不知名的山巒下,非說我得徒手攀到山頂,被封住的法力才會解開。


    半個時辰之前,我還聽著曆寒的溫言細語,一轉眼就被扔到了個無人之境,若說我對他沒有半點怨懟那是不可能的。


    “給我等著,等我爬上去了,我非把曆寒扔弱水裏不可。”


    一邊這麽碎碎念,一邊又覺得此法不妥。“弱水無人可渡,沉溺一切,萬一把他扔弱水裏,他真的爬不起來怎麽辦?”


    我趕緊搖頭,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不代表我真的就不記仇了。可是我一路上思考了上百種收拾曆寒的手段,最後又都因為種種心軟的原因作罷了。


    天虞山不同於其他險峻奇峰的地方還在於,不僅山腳洪水泛濫,山上也不斷衝出驚濤駭浪,若不是我本性屬水,早就被溺亡了不知多少次。


    當我像個落湯雞一樣爬到半山腰時,曆寒正靠著鴻鵠小憩,見我來了,方才睜眼,道:“你太慢了。”


    鴻鵠揮動翅膀,欲再往上飛,曆寒也起身,我趕緊抱住他手臂撒嬌道:“容我歇會兒再走。”


    “這就要歇?難怪你跟著弱水河神兩千多年,進益如此慢。”


    我當即就想咆哮,但是氣若遊絲,說:“哪裏進益慢了,河神從前還誇過我進步神速。”


    “在我這兒,就是進步很慢。”


    “我能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開始督促我修行嗎?”以前那麽多年,也沒見你管過我半分,除了給過我一次自己批注的心法。


    “你爬上山頂,我就告訴你。”曆寒說完就脫開我的手,乘著鴻鵠繼續往上飛了。


    鴻鵠留下一片白色的羽毛在我手心裏,瞬間化為一根鏈子環繞在手腕上。


    當我繼續往上攀行時,才明白鴻鵠留下的那根羽毛是何用意,因為接下來的路途已經不是洪水猛獸那麽簡單了,周圍瘴氣密布,如果不是有那羽毛護著我,我應當會被毒死在叢林中。


    爬到山頂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傷痕累累,但這一路上來也激發了我的鬥誌,許久未進行苦修的惰性也去除得一幹二淨了。


    漸漸的,我才記起很久以前,我的心願是超過小和尚,當然那時太過不知道小和尚的功力深淺,後來也是色令誌昏,全然忘記了修行。


    天虞山的山頂觸及九天,是集六界最純粹仙氣之所,我就記得當我爬上最後一塊石頭時,曆寒蹲下來向我伸出了手,他說:“辛苦了。”


    然而那時我已經累到不想說話,倒在曆寒懷裏,立刻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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