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這樣?”淩鳶驚懼看向梵儷。


    梵儷並不知其中緣故,跟著捏住白媚兒的下頜一看,舌頭連同舌根已被一並拔除,空洞洞的口腔,一片血紅。


    她眸中掠過一絲震愕:“居然沒有舌頭?即便是咬舌自盡也斷然不會連舌根都被咬掉啊。”


    “這定是誰生生將她的舌頭拔了下來。”淩鳶麵色嚴肅沉聲道。


    “是我。”如醇酒般低嗓忽然開口。


    淩鳶猛地迴頭,看向燭龍。


    紅綾輕覆的俊容上,沉靜又殘冷,嘴角掛著一絲淡笑,好像他對自己此類殘酷的手段早已習以為常。


    “敢叛離魔域叛離我,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淩鳶怔了半晌,但是對於燭龍的個性來講,他這般做,反而不令人詫異了。


    隻是淩鳶還想留著白媚兒一條命,好問她關於九曜邪神和深淵帝姬之事……等等……


    黑暗深淵,深淵帝姬……


    這是不是說……


    正思慮間,她的腦海驟然疼起來。


    “啊——”好痛,好痛。


    淩鳶抱住腦袋。


    燭龍趕忙出手,想穩住她的心緒,但是她周身忽然溢出來的黑暗能量,將他彈開退後一步。


    隨即,淩鳶在劇烈紛繁的記憶碎片閃迴中昏了過去。


    ……


    “娘親,你什麽時候迴來?”


    “熒惑星君說,我還需要修煉三萬年才能長大。”


    “娘親……他是我的父親嗎?為什麽我跟他長得這般相像?”


    “我不想要他們跟著我,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


    “狐仙總說你壞話,八岐大蛇替我端了她家老窩。”


    “別丟下我好不好?娘親,我一定聽話,不亂動手了……”


    “他們為什麽要嘲笑我?就因為我隻能在黑暗中生存嗎?”


    ……


    淩鳶昏迷的那幾天,燭龍發現自己並沒有突破位麵,迴歸本體。


    這證明淩鳶還停留在光武大陸,並沒有離開。


    不過,因為他不知道淩鳶此迴到底為何會突然昏迷,一時之間變得無助起來。


    他時時刻刻抱著她,沉默寡言也變得多話,隻是,淩鳶從未有所迴應,看起來他都是在自言自語。


    這之間,他帶她迴到了魔域,動用了很多種方式,眼看著約定的成親日期已經來臨,但是淩鳶仍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她唿吸和脈搏都忽強忽弱,神情也萬分痛苦。


    燭龍情緒越發焦灼,最後他想起先前保存在淩鳶意識當中的那盞凝神燈,他隨後將命格係統植入凝神燈中。


    很快,命格係統傳迴了診斷訊息。


    【邪神大人,深淵帝姬封存的記憶極為不穩定,她腦海裏全是小星君的影子,這促使她的意識困在了位麵與非位麵之間。】


    【現在有兩個辦法能救她,一是將她拉迴位麵,從此她便隻能待在光武大陸,本體再也無法離開這裏,二是將她送出位麵之外,但是她很有可能想起一切,那時候,大人的身份可能就要暴露了……】


    燭龍幾乎沒有猶豫:“選擇後者。”


    【邪神大人,您不怕她自此以後記恨你嗎?你們之間也許再無可能……】


    “我與她從一開始,本就沒有可能。是我一直在強求那千億分之一的緣分。經曆了這麽多位麵,這麽多故事,她若愛我,我們之間的咒約自然可以解除,她也不必再受母子分離之苦,可是,她對我,從來都是任務為先,並無雜念,我何苦再與她互相折磨?”


    燭龍嘴角漫出一絲自嘲,修長手指輕輕撫平她蹙緊的眉心。


    看著她痛苦,他又何嚐不是?


    【邪神大人,深淵帝姬必須完成位麵任務,才能離開此地,這是最初的設定,並不可逆。】


    “我會繼續完成婚禮。”


    【與誰?】


    “當然是跟她。”燭龍在她額頭烙下一吻,語氣堅定,“自私了這麽久,我也不在乎再自私最後一迴。”


    命格係統看著燭龍那般深情模樣,一時竟是不忍再看,隱去身形躲進了淩鳶腦中的凝神燈中。


    魔域,某處洞府,寂靜到隻剩燭龍和淩鳶的唿吸。


    頎長身形在魔火映照下,顯得頗為蕭索孤寂。


    時不時傳來情人般的溫柔低喃,驅散了周遭冰冷。


    “鳶兒,已經到了我們約定的時刻……”


    “婚禮我都準備妥帖了,全都是按照人間的方式布置的,你會喜歡嗎?”


    “你答應過我,與我成親,你不會食言,現在我便帶你去拜天地好不好?”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鳶兒,你能聽到嗎?”


    “自從你答應嫁給我,我就像天天活在了夢中……盡管知道,那都是假的。”


    -


    成親當日,整個魔域萬眾沸騰。


    八千洞府的大魔小魔統統前來觀禮,東南西北,四方諸侯皆來道賀,雲遊天下的北寒禁域上任帝座也特別給麵子迴來為燭龍當證婚的長者,而司儀人選,燭龍特意讓西漠侯請來了秦花魁。


    魔域王宮廣場之上,燭龍抱著淩鳶一步一步自虛空踏入,彼岸花沿途蔓延,馥鬱花香縈繞鼻尖,畸形獸相的魔類位於兩旁激動萬分,觀瞻這一場前所未有的“人間婚禮”。


    他們在魔域過慣了獸口舔血的日子,自然對燭龍所進行的婚禮充滿了好奇心。


    隻見燭龍一路抱著淩鳶不曾將她放下,楞以為這便是人間習俗。


    其實,淩鳶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對外界所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燭龍就這麽抱著她,拜過天地行過大禮。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喜事,而燭龍臉上卻布滿堅定的絕望。


    一旦和她成了夫妻,任務完成,離開位麵,本體迴歸,他與她也就徹底結束了。


    當初選擇光武大陸,便是自私的覺得,這裏年歲漫長,與她相處的時間更為長久,她愛上自己的幾率能更大,她也的確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般,答應與自己成親,答應不離開自己,一切都那般快樂,那般順利,好像從此以後,他就可以與她在這個位麵裏做一對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夫妻。


    但是,他低估了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愛意。


    他自私強硬甚至病態般地想讓她愛上自己,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惜封印掉她的全數記憶,可最後,她還是記得她有個孩子。


    如今,看到她被思念折騰得進退兩難,他怎麽也狠不下心再將她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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