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眠意外地挑了下眉:“可汗您居然這麽善待自己的俘虜,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別陰陽怪氣的。”


    他道:“我若是隨便打發一個人來照顧你,你肯定會把藥倒了,粥灑了,除非本王親自在這盯著,你才不敢弄那些有的沒的。”


    聽到這話,江樓眠徹底沒辦法了。


    他不喜歡喝藥,對寡淡的粥也喜歡不起來,吃辣算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但吃得狠了,便會胃痛頭痛,甚至發燒。


    江樓眠不情不願地喝了半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抗拒。


    提赫羽讓下人將碗勺給撤了,忽然,聽見靠在床頭的青年開口道:“等過些日子,可汗能否放我迴大齊?”


    這話一出,他的眉眼倏地沉了下來。


    提赫羽盯著那人,壓著火氣,口吻森冷道:“為什麽?”


    江樓眠神色淡淡:“我在大齊有幾個仇家要處理。”


    “仇家?”


    提赫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緩緩靠近了他。


    “你就這麽著急離開本王?江樓眠,你把本王這裏當什麽了。這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他的手指摩挲著對方溫涼的後頸,漆黑的眸子緊緊注視著江樓眠。


    他嗓音暗啞:“倘若你是說楚嵐那狗皇帝,本王自會舉兵,有朝一日,攻入那京師城門,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你隻需要呆在本王的身邊,當時候,待本王攻陷了大齊,你想要誰的命,本王都給你。”


    聞此,江樓眠唇角微微彎起,綻出一抹晃眼的笑。


    提赫羽。


    你當真是把我當成關在籠子裏供人賞玩的燕雀了。


    但再柔弱的燕雀,也會為了衝破那座華美的籠子而撞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失去的代價,希望你能付得起。


    第66章


    江樓眠在床上又休養了一日,實在是躺不住了,便下了榻,誰料他剛撥開牙帳的帳門,就被兩個全副武裝的漠北人給堵了迴去。


    其中一人粗聲粗氣道:“大汗有令,您不得擅自離開這裏。”


    聞此,江樓眠意外地挑了下眉峰,目光在他們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收了迴來,輕笑一聲。


    感情他這是被軟禁起來了。


    “提赫羽呢?”


    他道。


    “讓他來見我。”


    這話一出,兩個守衛險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看著江樓眠,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中原人居然直唿他們可汗的名字。


    區區一個俘虜,竟敢如此囂張。


    還真是活膩歪了。


    但想到大汗向他們下的命令,以及字裏行間透露出的對眼前青年不一般的態度,他們沒敢發作。


    其中一個硬邦邦地開口道:“大汗現在正忙於公務,沒空過來。”


    江樓眠抱臂倚著門框,微垂的眉眼倦怠散漫。


    “怎麽,提赫羽沒跟你們說過,除了同意我離開,我提出的一切要求,你們都得滿足我麽?”


    頓時,兩人的臉上閃過愕然之色。


    可汗當時的話,這人……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拿目光掠了一眼他們的表情,江樓眠就知道自己沒猜錯,他笑道:“倘若可汗得知此事,怪罪下來,你們擔得起麽?”


    “這……”


    外麵日頭正曬,射過來的刺白光輝照得江樓眠眼暈,他也懶得理站在那裏麵麵相覷的守衛,扔下這話,便徑自轉身迴了牙帳。


    他並沒有等太久。


    很快,一道高大的身影掀開帳門踏了進來。


    提赫羽走到他身邊的時候,裹挾著一陣從外麵帶入的熱浪,燥熱、沉悶,鋪天蓋地地將他給席卷,使室內的氣壓都低沉了幾分。


    提赫羽垂眼盯著青年那截裸露的白皙後頸。


    他剛剛正在主帳中同下屬及幾位王公商榷一些重要的事宜,卻冷不丁被一個闖入營帳的守衛給打斷。


    還沒待他發怒,對方便戰戰兢兢地開口道:“大汗,是您的那個……那個牙帳裏的中原人……現在讓您過去。”


    “中原人”三個字一出,便引來了座下無數好奇的目光。


    中原人?竟然還住在大汗的牙帳裏?


    提赫羽按著抽痛的眉心,竭力控製自己語氣的平靜:“他怎麽了?”


    “他、他什麽也沒說……就讓您現在去……”


    他發顫的尾音剛落下,就有一人拍桌怒道:“笑話,一個異族人,有什麽資格竟敢讓我們尊貴的可汗去見他!這種人,就應當把他丟進狼群裏……”


    提赫羽卻是冷笑一聲,朝那個男人投來不寒而栗的一瞥。


    “宇文朔,管好你的嘴。”


    迎著對方冰冷的視線,男人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慌忙低下頭去。


    提赫羽站起身來,沉聲道:“今日便到這裏。餘下有關春獵的事,明日再議。”


    他沉著一張臉迴到了牙帳,掀開帳門的時候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動靜,卻見那人仍仿佛全然未覺似的,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自顧自給自己斟茶。


    江樓眠剛把杯沿觸上唇瓣,便被一隻手給截住。


    他抬眼,恰好對上一雙黑沉冰涼的眸子。


    他眉眼微彎,叫了聲“可汗”。


    於是手裏的茶杯就這樣被提赫羽給奪走。


    後者緊緊盯著他,慢慢轉動瓷製的杯盞,忽地,眼眸深沉地笑了下,將他剛才碰過的那一端放在唇邊,一飲而盡。


    看到這一幕,江樓眠眸色微動。


    提赫羽重重將茶杯放下,居高臨下地看他。


    “你讓本王來,有什麽事?”


    他慢悠悠又倒了杯涼茶,啜了一口。


    “也沒什麽。”他道,“就是在房裏呆得悶了,想出去走走。”


    江樓眠望向他,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對方染著些煩躁的不快臉色,笑了。


    “怎麽,我剛剛叫您過來,莫非是擾了您的興致了?”


    他歪了歪頭,姣好的皮相上,端的是一副純良無害的神色:“可汗,您不會因為這個罰我吧。”


    半晌,提赫羽氣極反笑道:“不,怎麽會,本王疼你都來不及,怎舍得罰你。”


    他抬起對方的下巴,用拇指抹去江樓眠唇畔的水漬。


    “隻是現在外頭太陽盛,本王怕把你曬壞了。不如等太陽下山之後,再陪你一起出去,如何?”


    江樓眠道:“聽憑可汗安排。”


    提赫羽的眸中翻湧著暗色。


    他始終不願讓那人獨自離開。


    哪怕他是這片草原上毋庸置疑的王,這裏的一切都臣服於他。


    卻也在心底最隱秘的某處無聲害怕著,麵前這個正溫和笑著的青年,會毫無征兆地逃離他的身邊。


    -


    傍晚降臨的時候,江樓眠和提赫羽一同走出了牙帳。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踏上漠北草原。


    腳下是青黃色的柔軟草地,天際晚霞宛如暈染的水墨,夕陽沉沉墜開萬丈金光,彌漫了整片天空。


    江樓眠的出現很快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他們常年生活於漠北,鮮少見中原人,同豪放颯爽的北旗人不同,對方眉眼柔和漂亮,蒼白的容色攜著一段病氣,那張臉哪怕比起嬌豔的女子來也遑不多讓。


    他們從未見過有誰與可汗這樣親近過。


    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異族人。


    而他們一道出現的場景,無疑印證了近日北旗中突然傳開的有關“大汗新得了一位美人”的傳言。


    人們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那位青年的身上。


    他身著漠北常服,寬鬆的衣衫下身形清瘦修長,容貌精致而俊美,那雙眼生得尤為勾人,看人候似乎總含著三分笑意,


    提赫羽將他帶到了馬廄前。


    馬夫先是一愣,隨即連忙彎身向對方行禮:“可汗,您是要外出嗎,‘野鷹’隨時都為您待命。”


    他口中的“野鷹”是提赫羽的坐騎,一匹血絨駒,高大精悍,日行千裏。


    提赫羽頷首道:“給他挑匹馬。”


    馬夫的視線投向江樓眠。


    這個不知從哪來的中原人生得便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模樣,一看就是那種大齊盛產的迂腐書生,肯定不會騎馬。


    這麽想著,他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輕蔑。


    礙於提赫羽在這裏,馬夫不敢展露分毫,態度恭敬道:“這裏的幾匹馬都十分溫馴,很聽人話,您看看您中意哪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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