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已經死去,可現在……


    在江樓眠胡亂猜想的時候,一道突然出現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宿主宿主,你還沒有死哦,你重生迴了一年前,剛剛受詔入獄的時候。】


    幽暗中,一團雪白的靈光憑空出現在他的眼前。


    看到它,江樓眠頓時愣怔了一下,試探道:“你是何物?”


    006晃了晃圓乎乎的身子,將那番說辭向對方耐心地解釋了一遍。


    【那個叫重棠的人,就是來到這個位麵的穿越者】


    【他擁有一個蠱毒係統,能通過掠奪高位者的氣運值,來製造各種蠱為他所用。宿主身上的蠱,就是他依靠係統來給你種下的。】


    片刻的沉默後,江樓眠道:“所以你能帶我離開這裏?”


    他說這話的時候,麵色是慣常的平靜。


    不同於006之前的那兩位宿主一樣,眼前的這位似乎並未表現出十分強烈的求生欲望,他的驚訝也僅止於醒來後的那一瞬間,很快便將情緒盡藏於眼底。


    006連忙道:“是噠是噠,宿主你閉上眼睛,就可以離開這座監牢了哦。”


    江樓眠輕笑了一聲,聽話地閉上了眼。


    不管對方想帶他去哪,都是他無法左右的事。


    但是這次重生,確實是意外之喜,這就意味著,在他之後還能苟延殘喘的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可以盡量去完成一些,他生前尚留的遺憾。


    -


    江樓眠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


    身下和兩側都是堅硬的木板,他的身體被鐵鏈縛住,根本動彈不得,好在這個狹窄而逼仄的空間並非全然密封,他還能勉強透過那一絲些微的縫隙來唿吸。


    他似乎正處於一個類似棺材的木製空間中。


    有人正抬著他往前走去,細微的顛簸令他的腦袋有些暈眩,但很快,他就被重重地放下了。


    隱約的人聲自外界不真切地傳來。


    “這是我們南旗部落為您準備的大禮,裏麵裝著一位世間絕無僅有的佳人,她自出生便身帶異香,她的容貌令南旗的所有男子都為之傾倒,而且,她風流銷魂,尤擅房中之術……”


    對方說的是漠北草原上的語言,江樓眠聽著,頓時一怔。


    那係統,居然把他給扔到了這麽遠的地方。


    這個佳人……說的是他?


    一時間,江樓眠的大腦當機了一瞬,心頭頓時湧起一陣哭笑不得的感覺。


    所以他現在是頂替了對方原本的位置麽。


    他想叫那個坑人的係統出來問問現在的情況,可它就像消失了一般,沒半點迴應。


    想到係統之前口中所說的“休眠期”,江樓眠輕歎了口氣。


    看來隻能他自己想辦法了。


    那個喋喋不休的人還想再說下去,極力誇讚著這裏麵裝著的那位“佳人”有多麽美貌妖嬈,多麽香氣四溢,令人神魂顛倒,卻被一道冰冷的男聲強硬打斷了。


    “滾下去。”


    那口吻森寒幽冷,不容抗拒。


    對方似是被嚇了一跳,連連點頭哈腰了幾聲,拖著急促的腳步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那道男聲給江樓眠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他以前在哪裏聽過一樣。


    他沉思了一瞬。


    很明顯,對方是受人尊崇的上位者,再聯想到這裏又是漠北的某處,霎時間,某個可怕的猜測在江樓眠的心底浮起了。


    那人逐漸靠近的沉重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聲音忽然停頓,幾秒的死寂後,江樓眠一側的木板忽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巨大的力道傳來,震得他手臂發疼,半邊身子都麻得沒了知覺。


    他將下唇咬得發白,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自己滾出來。”


    男人命令道。


    但此時此刻,江樓眠手腕與腳踝都被鐐銬鎖住,鐵鏈束縛住他的全身,根本無法做到對方所說的那個動作。


    於是他繼續安靜如雞地呆在裏麵,保持沉默。


    他的無動於衷似乎惹惱了男人,他冷笑一聲,像是去拿了什麽東西,在金屬環刺耳的碰撞聲裏,江樓眠所處的空間猛得一震。


    一把鋒利的大刀劈開了它。


    寒意掠過他的臉頰,那陰冷的刀鋒距離他的鼻尖不過半寸的距離,江樓眠都能聞到上麵刺鼻的血腥味。


    隻要對方一個手抖,它就會貼著他的臉直直切下來。


    江樓眠唿吸微窒。


    那把刀又貼著他的身子連劈數下,每次都險之又險地擦過他的衣角,這無疑對於身處其中的人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直到那個木盒被完全暴力劈開,刺眼的光線中,他終於見到了對方的臉。


    一瞬間,江樓眠垂在身側的指尖驟然收緊了。


    那個可怕的猜測成了真。


    提赫羽看到裏麵的人,霎時間,瞳孔微縮。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鋒,隨後,麵上帶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將刀朝江樓眠直直捅去。


    寒光掠過,後者的睫毛顫了一下,閉上了眼。


    刀鋒帶著冷意劃過他的脖頸,貼著那裏脆弱的皮膚毫不留情插入他身下的木板,些微尖冷的刺痛傳來,江樓眠知道,那裏肯定已經流出了血。


    提赫羽一手持著刀柄,半蹲在他的身邊,俯身朝對方壓近了。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誚的笑。


    “江樓眠,你在大齊當丞相當得不是挺風光的麽,怎麽現在居然是這副可憐樣。”


    第62章


    青年的雙腕與腳踝上皆被鐵製的鐐銬緊扣著,鐵鏈捆綁住他的身體,令他的雙手被迫貼在腰側,動彈不得。


    雪白的囚服穿在他的身上,略顯寬大的領口滑落,現出深陷的鎖骨,淩亂的鴉發散在他的臉側,印出幾道紅痕。


    哪怕多年未見,對方的麵容依舊同記憶裏的那般,卻染上了幾分過往不曾有的病氣,身形也明顯清減了不少。


    江樓眠的麵容慘白如雪,刀鋒在他的脖頸處劃出鮮紅的血痕,他卻眉眼微斂,一副引頸就戮、逆來順受的神色。


    看到他現在這般模樣,提赫羽的胸口沒由來地湧起一陣說不清的煩躁感。


    江樓眠掀起眼皮看他,彎起唇角,淺淺露出一個笑來。


    “可汗,中原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我過去確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光,隻是現在,早已今非昔比了。”


    提赫羽抬起他的下巴,狹長的眼眸眯起,視線在對方的麵容來迴巡遊著,試圖捕捉到他臉上露出的哪怕半分屈辱或不甘的神色。


    可是沒有。


    “江樓眠,三年前本王就對你說過,倘若有朝一日你落到本王的手裏,本王定要打斷你的雙腿,把你給牢牢鎖住,讓你插翅也難飛。”


    “這是你與本王為敵的代價。”


    那人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將他的骨頭給生生捏碎。


    江樓眠也不惱,隻是笑道:“那我現在這個模樣,可汗你可還滿意?”


    提赫羽有力的手指緊扣住他的腰,在鐵鏈拖曳地麵的摩擦聲裏,迫使江樓眠坐起身來。


    他粗糙的指腹摩挲過他脖子的傷口,緩緩往上,將暈開的血色塗抹上對方的臉頰。


    注視著他,提赫羽眼眸冰冷,在他耳畔低笑了一聲。


    “像江大人這樣的美人,怎麽能用這種玩意來玷汙了身子。”


    “自然是要被金鏈子鎖著,囚進鑲著珠寶美玉的籠子裏,就跟王公貴族圈養的供人把玩的燕雀那般。”


    他滾燙的唿吸掠過江樓眠的耳根,帶著寒意的威脅話語不似作偽,後者輕笑道:


    “江某現在左右不過一介階下囚而已,您可是草原上的王,我現在連生死都在您的一念之間,您想對我做什麽,我還不是任您搓扁揉圓。”


    提赫羽染血的食指狠狠擦過他的眼尾,穿進他散亂的發絲。


    “收起你那虛偽的笑容。別拿應付他們的那一套來對付我。”


    “不過……”


    他將鼻尖埋於對方的發間,用力嗅了一下,聲線莫名染上了幾分暗啞:“為什麽你的身上,有一股香氣?”


    聞言,江樓眠愣了一愣。


    香氣……?


    其實在他剛醒來的時候,一片黑暗中,他也聞到了若有若無的異香,隻是當時他的心思都放在外界的動靜上,便把它給忽略了。


    周身的溫度似乎高了幾分。


    江樓眠將視線往下掠去,過他身下紋理細膩的木板上凝滯了片刻,很快便認出,這是南疆盛產的浮心木。


    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催/情木。


    市麵上的那些頂尖春/藥的原料多以此木磨粉產生,且不論服用,光是它散發出來的異香,一旦聞久了,便會使人燥熱難耐,挑撥起情/欲。


    江樓眠說:“這是催/情木。”


    聽到這話,提赫羽一怔,隨即冷笑道:“那南旗的王公為了往本王床上塞人,還真是費盡心思,各種手段無所用不及。”


    正說著,愈發強烈的燥意在體內升騰,仿佛有邪火自下腹一路竄上,燒遍全身。


    身體的每一處都正難耐地叫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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