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贏這場仗,邁過這一步,我們就能迴蕪縣,你做你的教書先生,我做我的藥商。”


    “我們還要給晚兒準備嫁妝,將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我偷偷問過師父,如果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們有沒有可能生孩子……”


    溫時寧吸了吸鼻子,帶著絲輕笑:“師父說,當然可以,想生幾個生幾個!”


    “我都想好了,那就生兩個吧,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我主要怕生多了,就沒時間陪你,你肯定不樂意……”


    這夜,格外漫長。


    屋裏,溫時寧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屋外,好多人磕得滿臉是血。


    這夜,在遙遠的清溪村,香草半夜做了個夢。


    夢裏,她突然找不到她家小姐了。


    風雪那麽大,天地那麽廣,她家小姐孤身一人迷了路,她好著急。


    香草在夢裏嗚咽不能成聲,身下血水浸濕了被襦。


    晉安慌慌張張的在院子裏大聲求救,秦嬤嬤急急從佛堂裏跑來,因天黑路滑,跑得太快,在半途摔了一跤。


    幸虧穩婆早就請到了莊子上。


    村裏有經驗的婦人們也都趕來幫忙。


    香草叫了許久,哭了許久,一聲聲地喊著小姐,直到快天亮時,才終於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


    生和死,從來都不簡單。


    這夜,怕拓跋羽反撲,睿親王和周禮孝不敢懈怠,帶兵追出去很遠,直到確認拓跋羽確實是去了契州,方才返迴。


    看到雪地裏的情景,二人心裏大震。


    周禮孝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傅晚兒撈在懷裏。


    少女淚水奪眶,與臉上的血融在一起,聲啞冰冷:“放開我,我要為我二哥祈福,誰也別想帶走我二哥!”


    周禮孝眸心驚痛,沉道:“我替你!”


    話落,不由分說抱起傅晚兒就走。


    “來人,找軍醫來!”


    傅晚兒早已體力不支,掙紮不動,人便暈了過去。


    彩鈴見狀,立即起身要追。


    雪地冰冷刺骨,跪得太久,加上起的太猛,彩鈴踉蹌的站不穩。


    迴風將她穩穩扶著,彩鈴擔心傅晚兒,又望向傅問舟的營帳,整張臉青白,眸中含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寂冷和掙紮。


    迴風輕聲:“你去三姑娘那裏,這裏我替你。”


    替她看著二爺,也替她磕頭。


    場麵亂的很,睿親王頭痛欲裂,一聲怒吼。


    “都在幹什麽!哭喪啊!”


    “老子告訴你們,傅問舟死不了!”


    “都給老子起來,去把火堆燒旺,把戰鼓擂起來!”


    “今夜,神來殺神,鬼來砍鬼,就是閻王爺親自來,也休想帶走這裏的每一個人!”


    一瞬間,所有人都忙了起來。


    篝火熊熊,火光映紅了整個天空,如同一幅悲壯的畫卷。


    戰鼓聲聲,戰馬嘶鳴,仿佛正在經曆一場蕩氣迴腸的生死豪戰。


    藥房,蘭鳶鼻頭一酸,眼淚滴進了藥液中。


    廖神醫眼睛花的看不清,用力揉了揉,。


    宋哲遞了熱的帕子給他,關切道:“敷一敷會好點。”


    為了緩解這太過壓抑緊張的氣氛,蘭鳶問了句:“等解了傅問舟的毒,各位最想幹點什麽?”


    宋哲率先說:“我想好好研究毒語論,我覺得寫下這書的人,真真的是個醫學大才!”


    萬裏頭也不抬,“我還是迴柳鎮去當大夫,那裏的百姓需要我。”


    靜了靜,宋哲接過廖神醫用過的帕子,問:“廖老您呢?”


    廖神醫笑了下,“我想娶個老婆子。”


    意料之外的答案,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他。


    廖神醫哼一聲:“咋地,不行啊?”


    蘭鳶仗著有點歲數,開起玩笑:“我們當然支持,主要是您老行不行。”


    “哈!”


    廖神醫氣笑,又認真地歎了口氣:“隻要活著,隻要還有愛人的能力,就一定行。”


    蘭鳶朝他豎起大拇指。


    宋哲話多,又問:“蘭鳶姑姑您呢?”


    蘭鳶:“嗬!嗬嗬……”


    “我呀!繼續捂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廖神醫一邊忙著手裏的事情,“你換一塊捂不行嗎?”


    睿親王和那尹皇後的事,他可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怎麽說呢?


    他還沒說,蘭鳶就憤憤道:“憑什麽活人就一定爭不過死人!我不服!”


    “再說,有什麽好爭的,死人隻能活在心裏,而我,就活在他眼前,我天天晃天天晃,想幹嘛就幹嘛!”


    幾人笑了笑,氣氛一鬆,思路似乎也清晰了許多。


    這場大雪,接連下了三天。


    大地被積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無盡的雪海,延伸至天際。


    最先緩過來的人是楚硯。


    在藥水裏浸泡數次後,身上的膿包已經幹癟,肉眼可見的在收縮恢複。


    胸口的傷,也消了腫。


    虞清然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楚硯,還要兼顧傅問舟那邊,身心疲憊,卻絲毫不敢鬆懈。


    解毒的藥,已經喂了兩日。


    從脈象來看,也有所迴暖。


    按理說傅問舟早該醒來了,可他就是不醒,唿吸時有時無,令人揪心不已。


    可惜瘸子已死。


    那毒語論隻講了如何相克相解,也沒有更詳細的過程。


    加之傅問舟常年用藥,甚至有些毒性極強。


    誰也不知道,解毒之後,他的身體會出現怎樣的反應。


    沒有任何經驗借鑒,每個人的心都懸著。


    這三天,溫時寧一眼未合。


    她時而像個泥人,守在傅問舟床邊,一動不動,目光一眨不眨可以坐好久。


    時而又像隻陀螺,忙著給傅問舟擦身,梳頭,讀書,忙著去藥房幫忙,將那本後來送到的毒語論翻了又翻,直至倒背如流。


    誰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就仿佛活在一個單獨的世界裏。


    隻有她和傅問舟兩個人。


    傅晚兒和虞清然擔心她繃的太緊,若是哪一刻突然繃斷,後果不堪設想。


    後來還是宋哲想辦法,在蠟燭上抹了點助眠的藥粉,這才強行讓溫時寧昏睡了過去。


    但其實傅晚兒也沒睡。


    好不容易安頓下溫時寧,她又接手了溫時寧所做的事情。


    彩鈴在幫著熬藥,傅晚兒便自己去找熱水,想幫傅問舟擦擦手。


    結果化雪天路太滑,她在半路就摔了一跤。


    熱水淋了自己一身。


    手掌也擦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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