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微仰著頭,唇角溢出淺淺苦笑。


    “因為,北蠻有我放不下的人呀!且我身上流著北蠻人的血,大周真的能容得下我嗎?”


    睿親王輕哼:“可人家似乎挺放得下你。”


    這話,他說著都覺得有些殘忍。


    玲瓏卻搖了搖頭,“你不懂他的為難,他不是不想換我,是我父王不許。”


    睿親王不解:“為何?”


    尹家女若是受寵,她的女兒怎會不被重視?


    話問出口,睿親王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因為北蠻王心裏都知道,知道尹家女的身份,知道她的目的。


    可他還是不受控製的被她影響,想要證明給她看,她們尹家想做又沒做到的事,他可以做到。


    他希望這個女人從身到心的臣服於他。


    所以他派玲瓏來了大周,他知道玲瓏有放不下的人,他篤定玲瓏不會背叛北蠻。


    最好,玲瓏就死在大周,死在大周人手裏。


    那尹家女對大周就再無念想了吧?


    就該連同靈魂一同屬於他了吧?


    可大周在北蠻的探子也不少,這些年,那尹家女為何從未聯絡,是沒機會,還是另有想法?


    睿親王心裏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又問:“你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玲瓏道:“沒了,都死了。”


    睿親王眸瞳微縮。


    也就是說,北蠻王還忌憚著那大周女的野心。


    怕有朝一日,她會顛覆天下,所以大周女不能有後。


    萬人之上也是無人之巔,帝王家隻差一點便是帝王塚,叫人如何不瘋癲。


    睿親王慶幸自己從未有過帝王心的同時,又覺得悲哀極了。


    他望著眼前談得上無辜的女子,“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意義何在?該不會希望我放了你吧?”


    玲瓏垂下頭,頹然的道:“我也不知道……至今我也不知道母妃究竟想做什麽,我也不在乎北蠻和大周誰輸誰贏,最後由誰來主宰天下……”


    年輕而倔強的女子,眼裏浮上一層淺薄的淚意。


    “我隻是深愛著一個人,想與他在一起,生兒育女,過簡單的一生……可為什麽那麽難?好像無論做多少努力都沒用。”


    睿親王有些恍惚。


    尹家次女尹音,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她並不想關心國家大事,她隻想做個尋常女子,嫁給心儀的人,為他生一兒一女。


    她也問過他,究竟要怎樣才能達成心願?


    最終,他們都沒有答案。


    每個人都被命運裹挾著往前,又有多少人走向的是自己本就想去的彼岸?


    但他還是很佩服尹家的女人。


    她們真的很會給男人製造心魔……


    或許,連他也不例外。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


    “王爺,拓跋羽送了個人來。”


    睿親王神情一詫:“誰?”


    “好像是個梁國人。”


    睿親王看了玲瓏一眼,“走,去看看。”


    “王爺!”


    玲瓏叫住他,“所以,你認識我母親,對嗎?”


    睿親王沒迴她,匆匆離去。


    玲瓏環抱著自己,又一聲苦笑:“所以,其實大周人根本不記得母妃,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麽……”


    可她卻選擇孤獨地堅持,毫無希望,或許也毫無目的地堅持。


    這就是女人的命運嗎?


    無論心裏的根長的有多深,依然如浮萍般活著。


    她們渴望被理解和記住,但現實卻是殘酷的遺忘和忽視。


    睿親王來時,蕭池已經弄清楚了冷淵的身份。


    “王爺,是梁國護國將軍。”


    睿親王看著眼前血淋淋的男人,“能在拓跋羽那隻老虎嘴裏活下來的,他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傅問舟的屬下,當年為救安王一起落入拓跋羽手裏。


    他們趕來時,沒能救到傅問舟,卻救下了那小將。


    隻是小將已經奄奄一息,沒能救迴來。


    他身邊的巫醫,那時就覺得小將身上的傷很奇怪,後來聽聞傅問舟的傷情和一路的治療變化,巫醫才慢慢迴想起,那小將當時和傅問舟的一些中毒反應很相似,方才覺得許是那隻老虎身上有奇毒。


    製毒之人,也一定和那隻虎有關。


    睿親王讓楚硯去查探那隻虎,本也沒抱什麽希望,沒曾想他還真做到了,不但做到了,還送了個活生生的樣本來。


    “立即送去和周禮孝他們匯合,他那裏神醫多,必能將人救活。”


    睿親王下了命令,見冷淵手指動了動,忙蹲下喚他:“冷將軍?”


    冷淵緩緩掀開眼皮,吐字不清道:“救,救梁,梁國……”


    睿親王快速道:“你放心,我們已經派人去和梁君會麵,相信她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冷淵眼裏浮上淺淺淚花,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下。


    那就好,那就好……


    他死而無憾了。


    送走冷淵,蕭池眉頭緊鎖:“王爺,我們現在怎麽辦?還要等嗎?”


    睿親王瞥他一眼,“不等,難道主動去閻王爺那裏報道?”


    話落,他一聲令下:“傳下去,全軍戒備,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現在不是他們等不等的問題,是拓跋羽想不想等的問題了。


    ……


    從蒼州到下一站,有兩日路程。


    周禮孝和廖神醫怕傅問舟出事,一路日夜兼程,不敢停歇。


    預計是這日淩晨到達。


    兩日,溫時寧都要堅持同棺材一輛馬車。


    拗不過一個‘失心瘋’,大家隻好妥協。


    傅晚兒和彩鈴自然也要陪同。


    兩日下來,麵對溫時寧瘋態的恐懼和死亡帶來的壓抑,逐漸消散了些。


    傅晚兒已經能坦然地麵對溫時寧的瘋言瘋語,也能坦然地直視傅問舟那張可怕又令她心疼的臉。


    在溫時寧累極睡著了時,她也開始對著傅問舟自言自語。


    周禮孝憂心忡忡,悄悄問廖神醫:“三姑娘這樣沒問題吧?”


    溫時寧是假瘋,別迴頭把三姑娘弄成真瘋了。


    廖神醫白他一眼,“都是你們幹的好事!”


    事情弄成這樣,他都快瘋了。


    快天亮時,終於到了林縣。


    廖神醫沒想到,巫醫是個女人。


    不算年輕,但風韻猶存。


    他們其實通過書信,主要交流傅問舟的病情。


    廖神醫正欲上前打招唿,隻見那女人朝著周禮孝一巴掌就扇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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