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寧以為是幻覺,手和唿吸一起頓住,瞪圓了杏仁兒般的眸瞳。


    如同穿越了漫長的黑夜,終於迎來黎明的曙光,傅問舟的眼裏帶著一絲迷茫和困惑,目光漸漸地聚焦在她臉上。


    隔著生死,目光交匯,時間仿佛凝固。


    一眼萬年,如此具象,往後的歲月裏,無論是溫時寧還是傅問舟,想起這個瞬間時,依然動容。


    而此刻,溫時寧在短暫的空茫後,傻傻地問了句:“魚湯好喝嗎?”


    傅問舟艱難地點了下頭,像個勇敢地從黑暗中歸來的戰士,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和希望。


    “大夫……大夫!”


    溫時寧如夢初醒般跳起來,奔出去,失態地大喊:“二爺醒了!二爺醒了!”


    緊跟著,老大夫和宋哲跑進來。


    再是晉安和香草。


    衛老伯和其他人也都在主院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


    溫時寧卻癱軟在地,隻覺人影重重,頭暈眼花。


    香草扶不動,便也一起坐在地上用力抱住她,號啕大哭。


    “小姐,二爺醒了,你可以哭了……你哭吧……”


    浪潮般的情緒,確實衝撞著溫時寧的心。


    可她哭不出來,也不能哭。


    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要趕緊把藥材種出來,要趕緊把廖神醫找來研製出更有效的藥方……


    她再不懂醫,心裏也清楚,經曆此遭後,那止痛藥對二爺來說恐怕已經無用。


    也不敢再冒險了。


    況且止痛根本不能解決問題,隻會加速消耗二爺的身體。


    溫時寧慢慢地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深深的唿吸中。


    再睜眼時,那清澈眼眸中又恢複到往日裏的寧靜從容。


    “香草,扶我起來。”


    正哭的稀裏嘩啦的香草,“啊?哦……”


    主仆二人相互攙扶著站起來,溫時寧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香草聽。


    “眼淚不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希望才是。”


    傅問舟體力嚴重不支,很快又睡了過去。


    不過老大夫很激動:“能醒來,說明二爺已經扛過去了!”


    還認得人,腦子也沒問題。


    清醒隻是時間問題,但……從鬼門關掙紮著迴來,隻是開始。


    若沒有更有效的止痛藥控製,煉獄般的痛苦會如影隨形……


    但這些,他如何說得出口?


    就在這時,晉安興奮地跑進來。


    “廖神醫來了!”


    所有人的眼睛隨之一亮。


    溫時寧更是奔跑著出去迎接。


    廖神醫被衛老伯攙扶著,一瘸一拐地進院子裏來。


    溫時寧看到他,眼睛突然酸脹的不能再忍。


    她用力地揉了下,帶著些哭腔道:“您怎麽才來呀!”


    廖神醫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愧疚道:“是來晚了些……噝……”


    “您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溫時寧忙迎上去,為自己的態度而慚愧,剛要道歉,廖神醫擺擺手。


    “無妨,先看看二爺。”


    收到消息後,他一刻不停地騎馬前來。


    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屁股和大腿更是磨破了皮,坐也不敢坐。


    診了脈,又和老大夫交流了大半個時辰,廖神醫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晉安給他弄了個軟墊,扶著他慢慢坐下。


    足有一個時辰,廖神醫一言不發。


    溫時寧忐忑不安地立在他跟前,想問又膽怯,怕希望破滅……怕聽到更殘忍的消息。


    良久,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時,廖神醫終於疲憊無力地開口。


    “首先,二夫人不要怪罪自己,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是我,也隻能冒險……”


    作為大夫,這其實也是他最後的慈悲。


    若真的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他會選擇讓傅問舟走的安寧體麵一些。


    那止痛藥,頂量也就是終點。


    隻是他一直沒有言明而已。


    溫時寧在頂量之間,留了半顆藥,給了傅問舟在鬼門關掙紮的機會。


    人是迴來了,但痛苦還沒結束。


    有些話也不得不說……


    廖神醫輕歎了聲:“止痛藥可以再配製,但對二爺來說,已經產生了很大的耐藥性……簡言之,所用皆是猛藥,是藥三分毒,猛藥更甚。”


    溫時寧無意識地掐著手指,“這個我知道……所以,還得想辦法解毒。”


    廖神醫麵上浮現著難色,“恕我無能,直到今日,依然沒有完全弄清楚那毒藥的成份……現在最關鍵的是,二爺的腿……也就是中了箭傷的那一處,骨頭已被毒素浸穿……”


    他不忍心再說下去。


    那一處,就像是頭蘇醒的猛獸,已無任何辦法壓製。


    不痛則已,一痛起來,情緒激動下,身體裏的毒素會跟著加速蔓延,直到所有骨頭和神經都被浸穿……


    溫時寧靜靜地立在那裏,周圍的世界仿佛與她隔絕,一片死寂中,隻有她心跳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那雙明亮的雙眼,此刻幹澀而空洞,凝視著前方,卻似乎什麽也沒看見。


    廖神醫自認看多生死,早已煉就成了鐵石心腸。


    可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整個胸腔都隱隱作痛。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聞言,溫時寧緩慢地抬眸。


    廖神醫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錯開視線說:“目前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截去那一處……可問題就在於,一般量的止痛對二爺無用,重量下他又無法支撐。以及,他的身體情況,能不能承受截肢的後果,比如感染,就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關口。”


    溫時寧咬著唇沉思。


    片刻後,她問:“除了用藥以外,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止痛嗎?”


    廖神醫說:“辦法不是沒有,比如壓迫頸部血管引發昏迷,或綁紮四肢以壓迫神經血管減輕疼痛等……但都比較危險,且很短暫,無法堅持到治療完成。”


    溫時寧又問:“以神醫之見,能有幾成的把握。”


    廖神醫想說沒有,但醫者聖心,總得給點希望。


    於是他道:“一成吧。”


    溫時寧的心沉到了穀底,好半天才說:“容我想想。”


    廖神醫欲言又止:“京城已經暫時恢複安寧,若二夫人拿不定主意,還是送二爺迴去吧。”


    免得惹禍上身,那二爺所有的苦心就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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