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她早已知道,可怎會牽扯到自己身上?「然後呢?」


    「鬱小姐自小就是個有意見的,豈能接受被家人出賣的事實,於是她表麵上欣然同意,卻在私底下籌謀與表哥私逃,前幾天,她成功了。」


    董亦勳其實略去了一大段,那裏頭有他安排自己和鬱以婷見麵,刻意用渾身殺氣嚇得她站立不穩;有他語帶暗示同旁人對話,說他如何在床上整治女人,而對方笑著迴了句「難怪王爺女人用得兇」,而當時鬱以婷就在附近,將他們的對話盡納入耳裏。


    說她是因為愛情願擔抗旨大罪,倒不如說她是被驚嚇,寧可抗旨也不願意進狼窟。


    聽到這裏,鬱以喬終於明白,他早就知道鬱以婷不會嫁給他,早就知道鬱家會使出什麽手法,垂頭歎息,她出聲問:「他們想要讓我去李代桃僵?」


    很好,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沒錯,抗旨是大罪,何況鬱瀚達怎麽舍得一個四品官職和一個王爺女婿,若不是眼前找不到鬱以婷,就算是五花大綁,他們也會把她綁進花轎裏。」


    鬱以喬死死咬住下唇,眉頭鎖得牢緊。她還不想成親,她已經等到翔和大橋,說不定下一個就該輪到阿董,她穿越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圓滿前世無法圓滿的愛情?


    隻是……命運似乎不打算多給她一點時間。


    蘇凊文、母親,愛情、親情,這竟是要她在當中擇其一。難道此生和上輩子一樣,她與蘇凊文注定有緣無分。


    她不再說話,緩緩起身準備離開。她並不打算欠對方太多人情,如果沒出現任何意外阻止她代替鬱以婷嫁入將軍府,那麽他將是自己此生的對手,而她,不習慣在對手麵前低頭。


    「多謝王爺將此事告知,就此別過。」


    「不需要我幫忙?」他帶起一抹笑。


    看來,她已經決定用自己去換迴三個娘?還真是個自立自強的女子嗬,可是她不愛欠他,他偏偏想讓她欠自己一筆,日後一筆、兩筆、三筆……當她欠到再也償還不起,就隻好用感情來還清。


    她會愛上他嗎?他滿心期待。


    「不需要。」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你出麵,隻能換得她們平安歸家,而我出麵,她們將會脫去侯府夫人侍妾的名分,成為真正的自由人。」


    鬱以喬定住腳步。意思是……她猛然轉身看他,他點點頭,滿臉自信。


    「你確定?」


    「我確定。」


    好,既然非欠不可,她想多換得一點籌碼。緩下滿心急迫,鬱以喬說:「我並非隻能求你幫忙,皇太後相當喜歡二娘,她可以為我們作主。」


    董亦勳勾勾眉頭。這丫頭反應不壞,隻是想要和他一爭長短,還得再磨磨。「這話是沒錯,可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飯,猜猜,你得用什麽去交換娘親的自由?」


    「你是什麽意思?」


    「皇太後挺喜歡你的,你聰明、伶俐,鬼點子特多,這些我查得出來的事,皇太後自然可以輕而易舉查出,到時,如果皇太後想讓你進宮服侍皇上……」


    他頓了頓,欣賞她的臉色變換,確定自己把她嚇得夠了,才補上兩句,「同樣是換迴三個娘的自由身,你隻能在王妃和貴人之間做選擇。」


    他相信她夠聰明,不會笨到一心投身皇宮。將軍府是不好混,但皇宮的生態更是嚇人。


    果然,她沒教他失望,肩膀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捶過,她直不起腰,望向他的眼底侵入一絲委屈。


    緩緩歎息,她問:「王爺什麽時候可以將我的娘平安救出侯府?」


    「很快,快得讓你震驚權勢有多好用。隻不過你必須保證,別在出嫁路上耍花招,安安分分地嫁進將軍府當王妃。」


    嫁進將軍府當王妃?這話怎麽聽怎麽怪,可由他嘴裏說出,卻是再正經不過。至於讓她震驚權勢有多好用,不必再舉實例,這一迴的交鋒,她已經清楚分明。


    她苦笑問:「王爺似乎把每一步都算到了,隻是……為什麽是我?」


    「我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自保,可以為我破除克妻惡名。」


    意思是,他不介意對方是誰,隻想要找個能在將軍府活下去的女人?


    他是怎麽挑上她的,因為「食為天」?因為工作介紹所?還是因為她的出現,而轉變性情的三個女人?


    鬱以喬不語,直直對上他的眼神,好半晌,才艱澀開口,「我明白了。」


    「明天,她們會帶著賣身契與和離書迴家,你不必進侯府,隻要在大婚前夕過去待婚就行,不必與他們有太多接觸。」


    他連自己不願與那邊的人多接觸都料到了,她還有什麽舉動是他不知道的?


    緩緩吐氣,她堅信好人有好報,她相信欠債還情,她相信許許多多正向而光明的定理,所以不管樂不樂意,不管是不是心存遺憾,為三個傾心盡力將自己扶養長大的娘,為了她前世沒有享受過的母愛,她都必須做這個交換。


    「成交。」


    「很好,你身邊那個丫頭別帶進將軍府,我另外撥兩個過去服侍你。」雁兒嘴碎、性情不夠沉穩,日後進將軍府,怕是會替她惹麻煩。


    他也知道雁兒?下一刻,鬱以喬有幾分明白了。難怪他能探得那麽多消息,隻是,她怎麽能埋怨?當初她挑中雁兒,就是因為她的八卦功力。


    不過他說得對,雁兒那種性子的確不適合進入將軍府,如果那裏真的連存活都是一件需要拚盡力氣的事情的話。


    「好。」她無條件同意。


    「董壹。」他朝門外低喊,鬱以喬見過的鐵板人之一出現。


    「送鬱姑娘迴去。」


    有權有勢,做任何事都要比旁人省力。


    董亦勳不過走一趟文成侯府,撂下狠話,要他們為抗旨付出代價。


    鬱瀚達便忙不迭將鬱以喬的事情給說出來,把她誇得人間無、天上有,下了凡塵讓百花皆慚羞,還讓人把秦宛音三人都給請出來,好讓董亦勳親自看明白,這樣出色娘親養出來的定是溫良恭儉、有才情、有品貌,人見人愛的好女兒。


    董亦勳細細觀察了三個人,以及端著架子站在一旁的曹氏,心底忍不住暗歎。果然是地養人,什麽環境養出什麽樣的人。


    成日在大宅搞鬥爭的曹氏,就是一副尖酸刻薄、淩厲兇狠的精明模樣,而鬱以喬的三個娘,雖處於困境,卻靠著自己掙出一片天地,她們表現出來的是自信、是氣定神閑、是從容不迫。


    至於鬱瀚達,長期沉溺在酒色當中掏空了他的身子,四十幾歲的男人,卻出現六十歲的龍鍾老態,秦氏、楊氏、柳氏配他,是糟蹋了。


    董亦勳微笑道:「外頭的人都以為曹氏是侯爺夫人,沒想到侯爺寵妾滅妻,把小妾的地位抬舉得比正妻還高,多年來讓正妻在外頭流離失所、失去依恃,這事兒要是傳到皇上耳裏……連內宅都搞不定的男人,怎能搞定一個四品官位?這官職,是不是該再商榷商榷?」


    怡靖王這幾句話嚇得鬱瀚達臉上失色。這官位,他想了好多年才美夢成真,怎能在這當頭讓煮熟的鴨子給硬生生飛走。


    他連忙躬身道:「是、是、是,王爺教訓得是,下官立刻撥亂反正,讓曹氏下堂,家裏由秦氏來主持。」


    鬱瀚達一出此言,曹氏麵露驚惶。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多年經營居然落得如此下場,她不甘心呐。她麵露猙獰,狠戾的目光射向秦宛音。


    「本王的名聲已經夠差了,你還要找把柄讓人在外頭說嘴?不必,就將錯就錯罷了,把和離書給秦氏,賣身契還給楊氏、柳氏,本王可不希望日後被人傳笑,說王妃是在外頭被侯府棄之不顧的女人養大的。」


    董亦勳話都說出口了,鬱瀚達豈有不從的道理。


    曹氏更是長長地鬆了口氣,連忙敦促丈夫寫下和離書,自己也半句話不多說,連忙找出賣身契交給楊素心和柳盼采。董亦勳讓董伍陪著她們到官府辦好手續,便將人給送迴家。


    接下來的日子,鬱以喬家裏籠罩在一陣沉鬱的氣氛中。


    那天周易傳不在,林嬤嬤的兒子才會尋不著人,倒不是因為「食為天」被看管起來,可大家都明白,就算周易傳在也不可能想出更好的辦法,無論如何,鬱以喬都是要搭進去的,能夠讓三位夫人徹底擺脫那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事已成局,秦宛音三人哪裏都不去,隻待在屋裏,替女兒縫製嫁衣,雖然她們滿肚子的不高興,但多說無益,隻是徒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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