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過來報訊的時候,大夫人把包袱交給我,讓我待在家裏,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就趕緊從後門逃出去,還說「食為天」不安全,讓我先找個客棧待上幾天,再試著找到小姐。結果三位夫人到前頭迎客人,沒多久就讓人給帶走。」她在另一邊的院子等了好久,確定這邊沒動靜後才敢過來。


    所以是她們那天在「食為天」外,被發現了端倪?他們順藤摸瓜,猜出她們和「食為天」的關係?天,她們被盯上多久了,居然半點沒發覺,是她太輕敵、太瞧不起鬱家那幾個紈褲子弟,才種下這禍事?


    鬱以喬望向候在一旁的嬤嬤,她們是留守這裏邊院子的,她向她們走近,問:「嬤嬤,你把情況同我說說。」


    「當時是林嬤嬤去請三位夫人的,我在外頭同他們周旋,老婆子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肯相信夫人們不在,非要搶進來,後來著實擋不住,不得已把人給讓了進來。


    「幸好林嬤嬤手腳麻利,早早將三位夫人領了過來,那些家丁把我和林嬤嬤擋住、不許咱們靠近,直到臨出門,才交代我們一聲,說是請小姐把家裏的財物打包整理好,三天後會讓人上門來接小姐迴府。」


    祝嬤嬤說完,眼底含憂,她退開一步,不知該怎麽幫她家小姐。


    「有沒有派人去找周叔叔?」


    「我們不敢派人出門,怕侯府那邊有人在外頭盯著,最後決定讓林嬤嬤拎著包袱,假裝怕惹禍上身,硬要出府迴家,我同林嬤嬤在門口大吵一架,引得許多鄰居圍觀好教人相信。


    「我同林嬤嬤說好,她出府後先迴家,確切注意沒人跟蹤,再讓她兒子到「食為天」去向周掌櫃報訊,如果沒意外的話,算算時辰,林家小子應該已經到了,可直到現在還沒有半點消息。」


    鬱以喬看一眼祝嬤嬤。她果然心思縝密,難怪大娘會選派她們守在這院子裏。她低頭尋思。至今沒有消息,是意謂著林嬤嬤那邊不順利,還是周叔叔那邊有人守著?


    不管何者,她都不能貿然去找周叔叔,而大何叔和小何叔至少要三、五天才能迴來,沒人可以幫她,她隻能靠自己想辦法。


    低著頭,她在廳裏來迴走,滿腦子混亂、心急火燎的,兩個拳頭攥得老緊,指甲深入肉裏。她明知道該定下心、好好謀計,可話是這麽說,卻沒辦法做到。


    「小姐。」雁兒低喚。


    她恍若無聞,不斷問自己:還有誰可以幫忙?


    以翔?嬸嬸?不可能,就算他們出麵,也沒辦法違反大梁例律——就算侯府貪婪肮髒下作,就算他們行事受人唾棄,但無法改變三個娘和那邊的關係。


    怎麽辦?她必須找到位高權重,能夠壓製文城侯府的大人物,誰呢?誰能幫自己一把?


    皇太後!


    鬱以喬靈機一動。


    下一刻,她歎口氣。就算太後對二娘好,可皇宮是什麽地方,她總不能在外頭大聲喊「我要見皇太後」吧,她是什麽人物啊,這麽一搞,包準進大牢。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她來來迴迴重複這三個字,突然,一句話閃入腦子中央。


    城西,彩意綢緞莊。


    董亦勳!是啊,他早就知道自己需要他的幫忙。可是……為什麽呢?因為他即將與鬱家聯姻,所以調查文成侯府的一切,順帶厘清了她們與那邊的關係?他早就算到鬱家會對她們動手?


    好吧,就算他都知道,他何必幫自己?因為他心存正義,想要濟弱扶傾?鬱以喬搖頭,不信世間有這等好心人,願意無條件助人。


    所以這當中有什麽她猜不出的貓膩?


    鬱以喬嗅到一絲危險氣息,但眼下情況緊急,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雁兒,你迴另一邊把東西看管好,能不出門就別出門,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千萬別讓外頭發現這兩戶是相通的。」就算是亡羊補牢、白忙一場,她也得把戲做足。


    「那小姐你呢?」


    「我去找人幫忙。」


    她知道去找董亦勳是不理智的決定,但眼前除了他,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轉頭望向祝嬤嬤,她交代道:「祝嬤嬤,隻要有機會,你就出門,買菜、串門子……做什麽都好,主要是觀察清楚,外頭有沒有人守著。」


    「我明白的,小姐。」


    安排好家裏,鬱以喬下定決心,她深吸口氣,走出家門。


    沒有東張西望,她把腰板兒挺得直直的,反正死豬還怕開水燙?如果真有人在這裏守著、跟著,好啊,董亦勳不是很厲害嗎,他身邊那兩塊鐵板似的人物,打發幾個人,不過是順手的功夫。


    城西,彩意綢緞莊。


    鬱以喬並沒有在外頭徘徊太久,她猶豫不過片刻,便走進裏頭、自報姓名。聽到她的名字,掌櫃兩隻眼睛突然發亮,立刻熱情歡迎,恭恭敬敬地將她引到後頭堂屋,端上茶和瓜果,好生伺候。


    她不理解對方的態度,卻也不打算深究。謎底在董亦勳身上呢,她何必在下人身上解文章。


    捧著杯子,她一口口吞下溫熱的茶水,她對自己重複同樣的話——不要慌張、定下心思。


    這句話她從家裏一路說進綢緞莊,功效不大,怦怦作亂的心卻在進入這個堂屋後定下。


    她也不清楚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事已至此,隻能破罐子破摔,再擔心亦無用?還是因為,她相信他能幫自己解決問題?


    那麽,董亦勳可以嗎?


    肯定可以,這是個權勢大過天的時代,一個王爺要壓死一個沒落的侯府,輕而易舉。隻是,他為何要替自己做這等事?而她又必須為他的援手付出什麽代價?


    她等過將近一個時辰,才將董亦勳等進門。


    董亦勳以為進屋會看見一個倉皇失措、慌亂不已的女子,卻沒想到他看到的是一個鎮定而安寧的身影,隻不過她眼底有著濃濃的倔強,像結了冰的河麵,至於冰下是不是湍急水流,他就不清楚了。


    有趣,鬱以喬比他想像中的更值得探索。


    董亦勳走到她麵前坐下,也替自己斟一杯茶,撚一顆撥好的核桃,塞進嘴裏。鬱以喬抬眼望他,清清亮亮的嗓音發出一句話,「我需要你的幫忙。」


    分明是乞求他人相助,她卻說得氣勢十足。


    「你要我幫什麽忙?」他滿眼含笑,迴問。


    「你都知道我早晚會找來,又怎會不清楚我需要你幫什麽?」她的下巴仰得老高。


    他也不生氣,隻是慢條斯理地迴話,「但你不說說,我怎麽能確定,你要我幫的,是不是我猜的那一個?」


    這人,非要把她的驕傲一路斬殺殆盡就是?鬱以喬歎息,明白這會兒不是鬧意氣的時候。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啊!她自己斟滿茶水,壓低下巴,收斂傲氣。


    「我有三個娘,她們是文成侯府的妻妾,今天她們被抓迴侯府了。」


    「姑娘這話說得不得理,既然是侯府妻妾,本該住在侯府裏麵,哪有什麽抓不抓迴去的話兒?」他饒有興味地瞧著她。


    鬱以喬蹙緊雙眉。這男人不好相與,可眼前是她有求於人,她還能張牙舞爪?


    明知道他肯定早將自己的家底摸個透徹,卻還是不得不應他這個觀眾的要求,把故事再說一遍。


    「侯爺的側夫人曹氏手段厲害,二娘、三娘受她所害已絕了子嗣、生不如死,大娘與曹氏周旋多年,為侍奉公婆長上、齊全孝悌名聲,忍辱負重熬過十數年,直到長輩過世,才離府別居……」


    她將三個娘的委屈娓娓道來,沒有太多激烈言詞或憤怒,仿佛隻是在說故事,一個四名女子相互扶持、紅塵求生存的勵誌故事。


    這些,董亦勳早從暗衛和董伍口中知悉,但由她嘴裏說出來,多了幾分心情描述,更教人動容。


    「你錯了。」他嘴裏輕輕巧巧說出三個字。


    「錯?哪裏?」她眉頭更緊。


    「事實上,你們做得相當好,並無半分泄露,至今他們仍然不曉得你們已經創下一片家業。」


    所以她猜錯?「既然如此,他們把三位娘親抓迴去,想圖謀什麽?」


    「你!」董亦勳長長的手指指向她。


    「我有什麽好圖謀的?」突地,她想起鬱家三個兒子的猥瑣目光,心頭一顫,「難道是……」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然呢?」


    「問題在鬱以婷身上,她與她的遠房表哥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本欲定下親事的,卻沒想到皇帝下旨賜婚。


    「怡靖王克妻名頭流傳在外,他們起初自然不肯,但皇上卻在聖旨裏頭提到,鬱瀚達教女有方,賜他一個四品閑官,於是再大的不樂意也被強壓下來,鬱家立即翻轉態度,把這門婚事當成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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