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知道她的姓?她的唇咬得更緊,也是了,既然他們可以找到這裏來,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出奇,那麽,他們肯定已經知曉所有的事;而阿力,很明顯的,就是她一直在心裏暗暗猜想的那個「他」!因為她認出了為首的那位,就是當初在京城,阿力無意中救下她之後,留下來處理善後的那個人。


    原來她與阿力,竟真的是雲與泥的差別……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的心痛苦地抽緊,為什麽會來得這麽快,隻要再給她一點點時間,再多給她一點快樂的時光就好,為什麽還是這麽迅速?


    「顏姑娘,顏姑娘。」


    她不能再不出聲,不然肯定會把全伯引來的,她清了清嗓音,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我在,門沒鎖,你進來吧。」


    她聽到了腳步聲,很穩很沉,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帶來巨大的痛苦;終於,拉開的房門讓她與那人麵對麵了。


    「顏姑娘,在下賀雲飛。」拱了拱手行禮後,賀雲飛直起身子打量著那個坐在軟楊之上的嬌小女人,一頭烏溜溜的秀發用一根木簪挽起來,她有一張清秀的五官,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還有紅潤的嘴唇,不算特別美麗,但分外溫婉動人;她靜靜地坐在那裏,肚子已經很明顯地隆起,眼底一片哀傷之色。


    就是她救了他的主子?這麽弱不禁風這麽柔軟的女人,居然救了他的主子?


    她有幾分眼熟,他皺了皺眉,卻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什麽時候見過她,而她的肚子……賀雲飛不自覺地望了望外麵停放的那輛馬車,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不管怎樣,還是要先問最重要的事:「請問顏小姐,十個月前你在山上救下來的那個人,他在哪裏?」


    她緊緊地咬著唇,咬得唇瓣都發白了,卻還是不言不語。


    他望著她那樣的神情,不由得有些不忍心,可要問的話還是必須要問:「或者我換一種問法,顏小姐,你的丈夫阿力此時在何處?」


    原來他們什麽都知道了!顏水柔臉蛋一片蒼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感到了絕望,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阿力拎著重重的獵物滿載而歸,整整四個時辰在山上狩獵,他的收獲讓他還是感到非常滿意的,那幾隻潔白的雪狐,剛好可以給柔兒做一襲大氅,而這幾隻野雞野兔可以交給全伯,讓他燉湯給她補身子。


    在山腳下與任大哥分開後,阿力踩著越積越厚的冰雪,興致勃勃地往迴家的路上走,一路上四野茫茫,遠方升起嫋嫋的炊煙,正好是晚飯時分;他的柔兒肯定在家裏焦急地等他迴去呢。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變得更輕更快。


    穿過那片被積雪壓彎的竹林時,想到他的家已經近在眼前,馬上就可以見到溫柔的妻子,他的唇邊勾起愉悅的笑;可當他踏出竹林時,看見眼前的景象時,他的腳步猛然僵住。


    一輛華貴非常的馬車靜靜地停在他的家門口,馬車旁立著一群神情嚴肅的黃衣人,他們肩上都積著雪,卻沒有伸手拍掉,腳下已經堆滿了白雪,很明顯他們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他警戒地往那邊走去,沒有試圖躲藏,因為他的妻子在家裏,他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他們都看到了他,在那一瞬間,他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驚喜,看到了激動,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好像隱隱知道,自己可能認識這些人,而他們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那輛馬車,然後看到車身上繁複的花紋,那是跟他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樣的花紋,他覺得很熟悉,非常非常地熟悉,腦中快速地閃過無數的畫麵……太快又太多,他抓不住。


    馬車的車門緩緩地打開,一張絕豔而精致的臉蛋出現在他的眼中,那名女子緩緩地朝他綻出美麗的笑容,紅唇微啟,輕輕地喚道:「澤兒。」


    他緊抓獵物的手掌猛地鬆開,那種很熟悉、很強烈的暈眩感排山倒海地朝他湧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唉,顏丫頭,你好歹吃點東西吧。」全伯端著一碗熬好的小米粥站在顏水柔的身旁,歎著氣,輕聲勸道。


    顏水柔搖了搖頭,「全伯,謝謝您,我吃不下。」


    「你不餓,肚子裏的孩子也會餓,為了他,你也要吃呀。」


    她沉默了會,伸手接過那碗溫熱的小米粥,一直到捧著碗,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是冰涼的;其實又何止是手,她整顆心都是涼的;微甜的粥喝入嘴裏,居然感覺是苦的,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一顆一顆掉進粥裏,心痛難當。


    「唉,當初我就覺得那小子來曆有問題,可沒想到他居然出身富貴人家。」全伯今天一迴來就看到顏丫頭家門口站著一群陌生人,他當時還以為有人欺負顏丫頭呢,立刻上前準備問個明白;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請」了進去,當他看到顏丫頭安好地坐在家裏,除了神情哀傷,倒也沒有什麽不妥,他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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