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步履穩健往外走。


    這裏的大臣皆是世家,對他這寒門出身的,還是武將,向來是不高看一眼。


    散朝之後,前朝胡人來訪一事在後宮也開始議論紛紛。


    陳皇後身邊的狗腿子跑得最快,把北胡那三公主添油加醋地給陳皇後說了一通。


    「那個北胡公主聽說是二王子的親妹妹,奴婢遠遠看了眼,哎喲,那個穿著,身段妖嬈,火辣辣的。同行的幾個司徒屬官,還偷偷瞥了幾眼呢。」


    陳皇後默默聽著,眸光閃動,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那內侍見她不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您說北胡帶個公主過來是要做什麽的,您瞧南胡就沒有帶公主什麽的,總不能是打太子的主意吧。」


    此話落下,陳皇後那張臉就陰沉了下去。


    她暗暗咬了咬牙。


    帝王今日幸一個,明日睡一個,這後宮都快要塞不下那些女人了!如今還來一個胡人的公主!


    她又不蠢,哪裏會不懂北胡什麽意思。


    如今她父親還管著,後宮那些美人已經不如往日恭順,要是再添一個北胡的公主,那樣的身份又有外邦支持著……陳後感覺到了壓力,尖尖的指甲發泄似的扣進桌案的雕花中,仿佛她指下就是後宮那些美人或者是胡人公主的臉,狠狠撓了幾把。


    內侍見她神色不虞,該說的說過了,就識趣閉嘴。


    陳後暗恨許久,才疲憊地問:「大牢裏可有傳來什麽消息,我父親在裏麵沒有受到委屈吧。」


    「娘娘放心,先前送去的銀子他們都悉數收了,他們不敢對國丈怠慢,何況陛下根本不發話,大家都已經在說陛下其實就是關一陣子,過了這風口浪尖就會把國丈官複原職。」


    陳後冷冷哼笑一聲:「我先去也是這麽盼望,可如今姬家立功了!我這心,再也放不下來,日日懸著。」


    當年他父親在糧草上的事情得罪了姬家,那時姬家失了一半的北地,沒有精力來完全抗衡他們。現在姬家翻身了,趙樂君恐怕要給姬家找後賬。


    陳後就免不得焦急,可是再著急,帝王不發話,她父親就放不出來。


    內侍聞言當即又連連勸慰,陳後心煩意亂,讓內侍給她兄長送宮裏這些消息,看看家裏養的謀士有沒有什麽辦法。


    楚弈出宮後,迴到將軍府。


    家裏的仆人遣散大半,如今留下的,是守著府邸的一些府兵。


    他到住處,呆呆坐了片刻,空空蕩蕩的屋子讓他渾身不自在,索性又出了府,直奔趙樂君那裏。


    趙樂君此時正在屋裏跟魏衝議事。


    魏衝性子吊兒郎當的,她特命人拿來棋盤,給他找點事幹,省得幹說話,讓他還能分出心思來作弄人。


    不得不說這方法好,魏衝比她淩厲的棋風逼得小心應對,嘴裏還要迴著她的話,真是要絞盡腦汁。


    趙樂君下了一子,慢悠悠地說:「胡人已經進京了,著人讓聖上多和胡人說要馬,最好提出用糧食換一些種|馬戰馬。洛城的兵防一直是聖上最上心的,如果能多添騎兵,他必然願意以糧易馬。」


    北胡人已經給出優渥的議和條件,還把公主巴巴送來,再讓多給馬匹,勢必不願意。


    但他們每到入冬就缺糧食,不然也不會總盯著中原之地,隻要給夠糧食,他們就會心動。


    魏衝眼珠子轉了一圈,笑道:「公主這個時候提糧食,哪裏是要換馬。」


    是要給陳家致命一擊吧。


    現在陳國丈還沒有受審,儲糧的量都是賬麵上的,真正查起來,那肯定很精彩。糧食就是陳家的催命符啊。


    趙樂君笑笑,緊跟著他又落下一子。


    魏衝瞬間就睜大了,盯著棋盤,腮幫子都要跟青蛙一樣鼓起來了。


    「你使詐!」他大喊一聲,在趙樂君挑眉中,直接賴皮就地躺倒,一手支頭歪著眼看她,「不下了不下了,滿身都是心眼,太可怕了!」


    她見他耍賴,嘴角一扯。


    銀錦在邊上煎茶,這樣一幕司空見慣,還是忍不住笑:「魏郎君,你都多大人了,還輸不起,又躺公主跟前耍賴算什麽英雄好漢。」


    「誰說公子我是英雄好漢了。」他嘖一聲,懶懶翹起腳,躺得更舒服了,「那些虛名,我魏衝不愛,人生在世還是恣意些的好。」


    最後一句話倒是讓趙樂君讚同的,嘴裏還是斥道:「那你就到別處恣意去,我這兒規矩大。」


    魏衝嘿嘿地笑,耍無賴道:「起不來了,起不來了,公主這裏就是躺得比別處舒服。要不公主扶我一把?」


    銀錦直接呸他一口,心裏罵這不要臉的。


    「既然都起不來了,索性腿也打斷,可以躺一輩子。」


    楚弈的聲音突然響起,趙樂君聞聲往外看,就見他神色冷冷邁步走來,進屋後居高臨下瞪著魏衝。


    「哎喲,這不是楚將軍麽。」魏衝臉色絲毫不見被威脅懊惱,仍舊笑吟吟的,「怎麽,今日來公主府何事,有事可以直接與我這公主的謀士說。我必定替你轉達。」


    不同於楚弈的直白不爽,魏衝罵人拐著彎,把楚弈如今是外人的身份說得明明白白,叫他當即黑了臉。


    趙樂君一聽見麵就掐起來的兩人,是頭疼的。


    她認識楚弈在前,救下魏衝在後,自那以後,兩人一見麵必然掐架。


    兩人都跟刺蝟似的,誰也不相讓。


    後來魏衝替她在外為勘查地形奔波,她又住進將軍府,兩人見麵次數少了,才都稍安靜了些日子。


    「你快去罷,莫在這裏耍嘴皮子。」


    趙樂君不得不支開一個,魏衝可是沒皮沒臉的,故意幽怨看她。那眼神,把楚弈看得直咬牙,恨不得真一腳給踹過去!


    但魏衝還是拿捏著分寸的,氣一氣楚弈心頭高興高興,就利索爬起來,朝趙樂君一禮說道:「那我晚些再給公主迴話。」


    總算是走了。


    楚弈眼角直跳,想著前頭還有個連雲,這屋宅裏還有個魏衝,憋氣得很。


    他到趙樂君跟前坐下,探手去把那一盤棋給亂撥一通,說道:「他怎麽迴來了,不派出去了?」


    「你們前世是仇家嗎?總是吵吵。」


    她就想不明白了,魏衝似乎沒有惹過楚弈,偏他總咬著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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