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冕見苑康言語間有些鬆動,心裏很是高興,樂嗬嗬的取下腰間的銅印,站起來走到衛柱的食案前,雙手捧著將銅印遞上前。


    正聽話聽的入迷的衛柱見竇冕如此動作,不由愣了下,瞪大眼睛看向竇冕手中的物事,驚訝道:“竇兄弟,你……你這作甚?”


    “賢能不待次而舉,罷不能不待須而廢,元惡不待教而誅,中庸不待政而化。以善至者待之以禮,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兩者分別,則賢不肖不雜,是非不亂。賢不肖不雜,則英傑至,是非不亂,則國家治。理地方之政,兄長可也,我對如此繁瑣之事,並不拿手,小子退位讓賢。”


    衛柱雙手做推辭狀:“不可!不可!官無大小,皆國家公器,豈可苟便其私!以公器結私恩,天下之患,是故天下者,至公之神器,在昔三五,不獲已而臨蒞之。故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


    竇冕歪著頭瞄了眼衛柱,見衛柱一臉的誠惶誠恐,不似作偽,於是竇冕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子墨子雲:自貴且智者為政乎愚且賤者則治,自愚賤者為政乎貴且智者則亂,賢者舉而上之,富而貴之,以為官長,不肖者抑而廢之,貧而賤之,以為徒役。是以民皆勸其賞,畏其罰,相率而為賢者,以賢者眾而不肖者寡,此謂進賢。然後聖人聽其言,跡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謂事能。故可使治國者使治國。可使長官者使長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凡所使治國家、官府、邑裏,此皆國之賢者也。衛兄身處困苦之地,行為世俗之所笑,如此君未曾自怨自艾,足矣稱賢矣。”


    衛柱苦笑道:“我自幼隨家叔遍布諸縣,所識者,非鼠目之光,尚知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之理,吾曾聽聞:事多似倒而順,多似順而倒。有知順之為倒、倒之為順者,則可與言化矣。至長反短,至短反長,天之道也。”


    苑康越聽越覺得這衛柱是個人才,很是讚賞的說:“君子哀無人,不哀無賄;哀無德,不哀無寵,看來你深得羽之真傳啊!”


    “不敢!小人不及家叔分毫。”


    “衛羽人呢?自皇甫威明罷職之後,許久都沒有見過了,如今皇甫規已經升任使匈奴中郎將,你叔叔的罪名也該沒了吧?”苑康聲音低沉的問。


    衛柱麵色凝重的迴道:“家叔本來身體就不怎麽好,那次下獄後沒多久,就去了,家裏……家裏親戚們,把我帶去禍患,所以都遠離我。”


    “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衛兄還是不要那些不高興的放在心裏了,來!把這個印接了,拿迴去學一學蘇秦。”竇冕慫恿起來。


    “賤不害智,貧不妨行。顏淵屢空,不為不賢。孔子不容,不為不聖。必將以貌舉人,以才進士,則太公終身鼓刀,寧戚不離飯牛矣。古之君子,守道以立名,修身以俟時,不為窮變節,不為賤易誌,惟仁之處,惟義之行。臨財苟得,見利反義,不義而富,無名而貴,仁者不為也。故曾參、閔子,不以其仁易晉、楚之富。伯夷不以其行易諸侯之位,是以齊景公有馬千駟,而不能與之爭名。孔子曰:‘賢哉迴也!一簞食,一瓢飲,在於陋巷,人不堪其憂,迴也不改其樂。’故惟仁者能處約、樂,小人富斯暴,貧斯濫矣。楊子曰:‘為仁不富,為富不仁。’苟先利而後義,取奪不厭。公卿積億萬,大夫積千金,士積百金,利己幷財以聚;百姓寒苦,流離於路,儒獨何以完其衣冠也?吾不為也!”


    竇冕被衛柱的話嚇了一跳,這話哪裏是他這年齡說的啊,完全像是一個老頭子嘛,聽起來像看破紅塵了口氣。


    苑康本來心中很是反對竇冕這種公器私相授受的做法,可如今聽到衛柱的話,完全對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心道:“這完全就是個大賢啊,賢者在野,我之罪啊!”


    “古者,事業不二,利祿不兼,然諸業不相遠,而貧富不相懸也。夫乘爵祿以謙讓者,名不可勝舉也;因權勢以求利者,入不可勝數也。食湖池,管山海,芻蕘者不能與之爭澤,商賈不能與之爭利。子貢以布衣致之,而孔子非之,況以勢位求之者乎?故古者大夫思其仁義以充其位,不為權利以充其私也。爾之行、之識,吾已知之,勿要推辭,我迴去給你開份判補,你去上任就好了。”


    竇冕沒想到這看起來跟榆木疙瘩一樣的苑康,竟然如此體諒人,心中大喜,正要去感謝一下,卻聽到衛柱開口了。


    “小人聽聞: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於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無非德者,不敢讓太守如此看重。”


    “嗨!”苑康擺擺手:“不就出身嘛,此事易爾,正好過上半個月,就要像朝廷推舉孝廉,你這才華足矣,至於別的我會著人給你辦好,無需操心。”


    竇冕聽著苑康的口氣有些不大對勁,扭頭問道:“苑兄,我怎麽聽著這口氣有些不對勁啊,怎麽好像在趕我?難道我這麽討人嫌?”


    “這事兒啊!稍後隨我迴太守府,我在細說,我隻能告訴你一點,我這泰山郡放不下你這尊大神了,你要迴京。”


    竇冕試探的問:“你怎麽不開始就說?不會逗我吧?”


    “我會誆你?我實話告訴你,前幾天你姐姐升貴妃,入主後宮始遲早的事,根據陛下幾任皇後來看,你這一亭侯肯定是逃不脫的,我這裏自然放不下你了。”苑康指了指衛柱:“我聽了這麽久,就是想知道你看人的眼光,沒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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