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說許月想見她,林辰跟溫然說的時候,她也隻是說了一個“好”,其餘什麽都沒說。


    溫然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許月,是美麗的,哪怕很憔悴,也還是好看的。她看過童童的照片,還是像她多一點。


    “你見我,要說什麽?”溫然問。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恨一個人到極致是什麽感受,現在她也還是不知道。因為比起許月,她更恨的是自己。


    “我要你把溫澤的骨灰交給許弋,讓他帶迴家。”許月惡狠狠的盯著她。


    “憑什麽?我爸媽,當然應該在一起了!”


    “憑什麽?憑我們是合法夫妻,憑他愛我!”許月激動的站起來,旁邊有人嗬斥了一聲“安靜”,她才又坐下,“我絕對不允許他們葬在一起!”


    “可也是你害死他們的不是嗎?”溫然努力保持鎮靜。


    許月冷笑一聲,“你就能置身事外嗎?”


    “我沒這麽認為,我知道我有錯,我……”溫然還是繃不住眼睛紅了起來。


    “夠了!”許月吼了一聲,“你就是這樣讓他留下來的對嗎?我已經答應讓他來參加你的訂婚典禮,為什麽你非要讓他多留一天,為什麽不能讓他過自己的生活?”


    “那你就要讓他們死嗎?就是因為這個,你就要讓他們死嗎?”溫然覺得胸口堵得慌,眼睛變得模糊,她得撐著桌子才能保持不倒下去。


    “我愛他,我從來沒想過要他死……”許月抱著頭邊哭邊指著溫然,“你為什麽不讓他迴家,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才應該去死,你去死啊,去死……”


    溫然是怎麽出來的她都不知道,看到林辰的時候,盡管他已經朝自己走過來,溫然還是沒撐住跪到地上,按著胸口。


    “溫然,你怎麽了?”林辰半跪在她旁邊。


    溫然覺得一口氣始終提不上來,一股惡心的感覺,她捂住嘴,鮮紅的液體從她指縫中流下來滴到地上。她看了看地上,又抬頭看了看林辰,然後就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又是在醫院,她是氣急攻心導致的暈厥,上午暈倒的,醒過來的時候才剛過午飯點沒多久。


    林辰一直在床邊,看她醒了才鬆了口氣,溫然很想叫他不用守在這裏,可是如果連林辰都走了,她就真的一個人了。


    林辰出去買飯了,溫然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手機,跟舅舅聯係完她就關機了。現在開機電話信息提示嘟嘟嘟的響了好一會才消停。


    舅舅今天到,她得去接他。


    電話此時又響了,許弋,溫然直接掛斷了,順手拉黑了他的號碼。


    微信裏吳今瑤的幾個未讀信息,她連點開的勇氣都沒有,許弋發的最多。


    溫然點進去,先是道歉,然後就是一些讓她放過許月的話。


    -她有罪,但是她還有孩子在家等著她,求你放過她,我替她去坐牢,替她贖罪!


    -童童已經沒有了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


    等等等等……


    可是她呢?有人會考慮她在同一天失去了爸爸媽媽,誰能來救救她?


    溫然沒有繼續看下去,把他微信也拉黑了。


    她不會原諒許月,就像她沒辦法原諒自己一樣。


    林辰把飯買迴來,溫然塞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林辰勸了幾句,她也沒再動一下筷子。


    溫然在機場外見到舅舅的時候,剛要靠近,喊了一句,“舅舅……”


    舅舅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恨意,溫然太熟悉這樣的眼神,她看許月的,許月看她的,都是這種眼神。


    還有他緊握的拳頭,仿佛在拚命壓製著。


    溫然希望他能發泄出來,不是為了自己心裏能好受一點,而是這一切都是她該承受的,她必須要痛苦萬分,身體上的,心理上的。那樣都彌補不了她犯的錯,最好死掉才好。


    舅舅要帶媽媽的骨灰迴英國,溫然除了同意別的也說不出別的什麽。


    溫然隨同舅舅去醫院辦好了手續,稍後就可以領迴骨灰。溫然跪在火化間門口,再一次放肆的哭了,開始還是壓抑的哭,後麵就變成了放聲大哭,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哭到舅舅把骨灰帶走。


    溫然沒有迴家,她約了許弋,就在醫院。


    許弋火急火燎的趕過來,溫然看他狀態也不是太好,不過她現在也沒心思管別人狀態怎麽樣了。


    溫然深吸一口氣,“我爸的骨灰,你帶迴去……”


    “溫然,你……”林辰還想說點什麽,想了想又閉了嘴,老實的坐在她旁邊。


    “溫然,我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那麽愛你爸,不可能想讓他死……”許弋激動的說。


    “她至少是想讓我媽媽死的不是嗎?”溫然一臉冷漠的看著許弋。


    這些天她哭的太多太多,現在已經不想哭了。哭也好笑也好,什麽都改變不了了。


    “對不起……但是她真的不能坐牢,她的孩子,還有我爸媽,他們都不能沒有我姐……”


    “那我就能沒有爸媽了嗎?”溫然問。


    “我知道,我替她贖罪,替她坐牢,替她償命,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求求你放過我姐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了,姐,求你了……”許弋撲通一聲在她麵前跪下。


    林辰還以為他要幹嘛,下意識準備起身攔一下,見他隻是跪著,林辰看了一下溫然,她沒什麽反應,他也就坐下了。


    溫然愣了一下,然後語氣冷淡的說:“別這樣行嗎?”


    許弋還在聲淚俱下的說著什麽,溫然隻覺得耳朵嗡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了,連眼前的人都越來越模糊了。


    她不想待在這了,她想迴去,想一個人待著。


    “林辰哥,我們走吧。”


    許弋還跪在那裏,溫然忍著沒迴頭。


    迴到家溫然就一直坐在那裏,林辰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她旁邊坐著,時不時問她餓不餓,渴不渴。


    “林辰哥,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溫然終於開了口。


    “我沒事兒,你要是嫌我礙眼我去廚房待著,我不在你麵前,你看不見我。”林辰跑到廚房把門關上。


    溫然沒有再繼續說什麽,隨他去了。


    從迴來到現在,溫然一直坐在那,連姿勢都沒換,林辰實在認不出,跛著腳出來問:“你餓不餓,我去買點吃的。”


    “不餓。”溫然動了動,“我去睡了,你不迴去就在那個房間睡吧。”


    溫然手機就放在客廳,林辰看溫然進了房間,拿到她的手機打開,密碼今天看她輸了幾次早就記住了。


    林辰在微信看了一下,發信息的太多了,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又退到通話記錄,往下翻了一點,這幾天不算前麵通話最多的就是個沒名字的,還有一個“萱萱”。


    而且她的通訊錄裏隻有幾個人是沒有連名帶姓備注的,所以很好找,就是這個叫萱萱的。


    第二天一早林辰電話一響他就立馬起來去開門。


    “你好。”萱萱打了聲招唿。


    “你好你好,溫然在裏麵,她不願意跟我說話,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跟她說說話,別讓她憋著。”林辰充滿感激的眼神看著萱萱,他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好,我知道了。”


    萱萱在門口敲了一下,然後開門進去了。


    溫然早就起來了,坐在床前呆呆的看著外麵,門開了她都沒反應,直到萱萱叫了聲“姐姐”,她才迴過頭。


    “姐姐,你吃飯了嗎?我帶了你常吃的那家麵,要吃一點嗎?”


    萱萱臉色比許弋更差,把麵從口袋拿出來的時候還差點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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