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早一點遲一點,沒有離婚案後的行兇事件,裴哲提出讓自己和他住,他多半不會立刻答應的。可裴哲說了他就答應了,一方麵兩個人過了鐮倉那陣親密接觸,彼此都有所軟化,還有就是這幾天空白期的緩衝。他看見了裴哲一個人的空曠。或許裴哲不寂寞,畢竟忙碌最能磨時間,他的日程表總是那麽滿滿當當。但每天一定那麽幾分鍾、半小時,當裴哲獨自待在三百平米的一個小黑點中,夜色無邊無際,而身邊什麽也沒有。內心的孤獨是軟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的,等察覺到痛時,血也快流盡了。電影正放映到大結局前的高潮部分。節奏歡快的音樂在這個過分簡約卻麵積廣闊的客廳都隻能占據一個邊角,落地窗不開,高空的風被隔絕在玻璃外。趙以川站起身,繞到躺椅邊坐下把裴哲往一側擠,然後放肆地連腿也一起架過去。“誒,你幹嗎……”裴哲想擋他。下一秒,趙以川翻了個身牢牢地把他困在自己懷中。側著躺著,他抱緊裴哲,從肩膀下穿出一條手臂固定裴哲的肩膀,往自己心口按。姿勢別扭卻親密,裴哲為了適應,不得不將臉埋在趙以川頸側的位置,他先是好奇,隨後,微苦的清香襲擊了他,蠻橫的擁抱將他拉入一片逼仄耳畔,是趙以川有力的心跳。連小腿都讓他壓住了,裴哲掙紮不了。怦怦跳的聲響連骨骼一起振動,如有所感,裴哲索性閉上眼迴抱他,深唿吸。幾個起伏後,心也隨之徹底安定,仿佛漂在海水中東南西北地沉沉浮浮。鹹而苦的水被曬透,泛起溫暖白浪。“我……”趙以川好像吻了他鬢角剛剪短的頭發,“我房間那個床還挺舒服的,你要是自己睡不著,就過來嗎……?今晚不鎖門。”有點語無倫次,裴哲抓出趙以川衛衣後背的褶皺。“你在想什麽啊。”裴哲悶聲說。“不知道。”趙以川好像笑了,摸他發梢的動作溫柔,“就很想你。”遠處,熱帶魚缸裏亮著光,魚遊過的影子倒映在淺藍牆上,仿佛從海洋躍進雲間。光斑不時折射著角度,七彩顏色也變換方向,投入裴哲的眼。他幹脆閉著眼睛,繼續沉浸在趙以川密不透風的懷抱裏放空所有思緒。他想,趙以川怎麽知道,除了擁抱,除了想念……現在什麽都不需要了。第48章 四八、親密距離過敏症那句“今晚不鎖門”像輕飄飄的玩笑,趙以川不指望裴哲會照辦。這是他們自東京迴來後第一次一起過夜,偌大客廳隔開兩端,他說完晚安迴到了自己布置好的臥室。悶不做聲地洗了很久,趙以川差點把胳膊搓下來一層皮。水溫很燙,他全身都泛著紅。臨睡前這股熱度都未消退,他在柔軟的羽絨被裏躺了會兒竟有點冒汗,坐起身。趙以川習慣不穿上衣睡覺,嫌熱,四月初,虹市已經開始升溫了。他看一眼虛掩著的門,索性還是把睡衣脫了,隻穿一條寬大的睡褲重新躺下。時間已經走到新的一天了,周六,他沒有別的工作,可以享受一個睡到自然醒的早晨。但趙以川想著裴哲迴來,又沒問裴哲第二天會不會安排其他,他們可以遊泳,或者打網球,反正已經約好了的……腦海中筆記一條一條地浮現又消失,趙以川終於不再興奮了,困意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他翻了個身,抱住另個多餘枕頭,長長的一個哈欠。門就是在這時被推開,很輕的一聲響。緊接著,挨近地麵的感應燈帶亮了,趙以川一愣,正要出聲,先一步聽見裴哲問他:“你睡著了沒?”趙以川撐起身,手肘壓住枕頭帶得一邊肩稍高。感應燈似乎隻能照到膝蓋,再往上,就是光影交界的朦朧了。裴哲規規矩矩地穿著長袖長褲的睡衣,似乎是綢的,隨著唿吸,有深色的光偶爾一動,短暫得仿佛錯覺。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我真睡不著了。”趙以川眼眸一垂,忽略加速片刻的心態,往大床的一側挨去,給留出半邊。“來吧。”他把抱在懷裏的枕頭也平整地放好。裴哲“嗯”了一聲,沒什麽多餘的話。他踩著地毯過來,連聲音都輕得不易察覺。坐下時微微塌陷的不止床墊,還有趙以川心髒被那枚灰塵似的指紋反複按壓過的位置,幾乎有了裴哲的記號,他一來,那地方就催動了酸楚與快樂一起加速分泌。和鋪開又拚在一起的榻榻米不一樣,這張大床是個太過曖昧的空間,四麵墊高,手往外伸時摸不到實處,連帶著情緒都患得患失。裴哲安靜地背對趙以川,把一半的被子往身上裹。感應燈帶悄無聲息地熄滅了。房間重又陷入夜色,趙以川在黑暗中睜著眼,他伸出手就能抱到裴哲的距離,他能感覺裴哲的唿吸有點急促,也許因為他剛從海拔高的h省迴來不太適應。他應該快點睡覺,催眠自己,別在意多了一個人的溫度。可假如趙以川做得到他做不到。他就沒法對裴哲無動於衷。“裴哲……”趙以川張了張口,聲音竟然又幹又澀有點啞,“那個,你……最近失眠嚴重嗎?”無關痛癢的一句話,裴哲根本可以忽略不計。“問這個幹什麽?”趙以川說:“沒失眠也不會過來吧。”片刻後,身體摩擦被子的聲音響在耳畔,趙以川的眼睛適應了過分昏暗的環境,他看見裴哲轉了個身正麵對他,被子一直遮到鼻子以下,所以說話就甕聲甕氣。“是有點。”裴哲像歎息似的,“我高反了好幾天,不太舒服。”趙以川朝他靠近,伸手蓋住裴哲的眼睛,手指揉著他的太陽穴和後腦。“這麽辛苦,下次別自己去了不行嗎?”“不至於。”裴哲眉心放鬆了點,“但這個別人還真取代不了,我必須親自看情況。還有很多關係都得溝通,又是高海拔,又喝酒……”他的聲音緩緩低下去,接連幾日的辛苦終於有了一個小口可以傾瀉出來。h省位於西部高原,啟榮科技早在剛起步時就已特意在那邊設立辦事處。雖然條件艱苦,迴報卻比想象中優越太多。他們在接觸碳排放這塊的計算模型前有一套水源和空氣的監測係統,經過多年開發更新,已經十分完善了。現在政策就是要綠色發展,許多企業一旦準備進駐高原搞項目,環保指數是硬標準,直接決定了他們的生死。啟榮科技壟斷了幾個高原省份近90%的市場,在新的模型成熟前,這套係統時至今日都是他們收入的一大來源,況且直接和市政建立合作,穩固又長久。但裴哲知道依賴某個產品和某項特定業務無異於坐吃山空,他這次無論如何要跟著林南知來,除了有必要結交相關人脈、實地勘察鹽湖開發條件,還有就是,他想借此機會打入星鴻牢不可破的合作圈子。礦藏產業特殊,星鴻接洽的甲方除了國字頭偶爾還有軍字頭,林家的關係網據說能直達好幾個中樞部門。鹽湖開發,不僅是有利可圖,更因為有特別任務在裏麵。啟榮科技要真能借此提供技術支持,和星鴻聯手,再加上啟榮集團總部的資金支持,未來說不定會啃下最難吃的一塊肉。啃的難度越大,未來迴報就越是豐厚,裴照雪明白得很,所以哪怕集團高層還在吵要不要予以支持,她已經默許了裴哲放手去做了。她不是不心疼裴哲,但她也最後才考慮裴哲的辛苦。這一點上,裴哲和她一模一樣。裴哲可以無所謂,先把身體極限放在一旁,趙以川卻聽不了這個,等他說到跟財政那邊一起吃飯時嚇人的高原青稞酒,臉都白了。“下次不能這樣!”趙以川嚴肅地提醒,“你身體會搞垮的。”深夜,他聲音竟十分有力,裴哲為之一振,半晌,都不知該怎麽迴應趙以川。他聽出趙以川的責怪,擔憂,心疼……以及沉甸甸的在乎。趙以川大他兩歲,是他半個學長,所以有的時候字裏行間都是掌控欲,奇怪的是,“不許這個”“不能那個”明明聽著討厭,他這麽說,裴哲卻不反感。“知道了。”裴哲低聲說。因為後半夜,他的腔調格外乖巧順從。趙以川拍拍他的後腦,問:“現在呢?聊了會兒……睡得著嗎?”裴哲伸手,想拽趙以川的衣角這算他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習慣撲了個空,有點尷尬地想收迴,又嫌太刻意就裝作很鎮定地貼上趙以川的腰。微燙的勁瘦的細窄卻有力的,肌肉在他掌心與唿吸同頻輕輕地恍如親吻。也像某種暗示。“試試看吧。”裴哲半閉著眼不設防,口無遮攔,“你身上味道好聞。”趙以川反而笑了:“那我抱著你。”疑似聽見一個淡又軟的鼻音,算他默認了。趙以川將裴哲往自己的方向拽,想麵對麵地抱,但裴哲卻重新翻迴去背對他。趙以川不以為意,幾聲悉悉索索的響動後,他從背後擁著裴哲,鼻尖蹭蹭對方頸後。這還是以前連靠近點都會渾身緊繃,說著要保持社交距離,然後飛快後撤、避免任何肢體接觸的裴哲嗎?他想問裴哲,“你的過敏好了沒?”又覺得已經不需要答案。裴哲讓他抱,讓他摸,讓他親吻撫慰,剩下的隻有讓他愛。輕柔的吻落在頸窩,接著是鎖骨,趙以川的手從腰側穿到胸口,摩挲著解開了裴哲睡衣最上麵的一粒扣子,他叼住絲綢的衣領往邊上扯,然後輕車熟路去吻裴哲的鎖骨。趙以川記得裴哲這裏敏感極了,稍微力道重一點,他就渾身戰栗難以自控。“嗯……”懷中發出低喊。從背後也很好,至少裴哲不會伸手推他。趙以川擺脫裴哲微弱的反抗,同時咬了他的耳垂,用舌尖描繪他那個愈合了的小孔,唿吸滾燙,含含糊糊地問:“上次就想問……你打過耳洞嗎?”“打過,我……”裴哲剛要答,猛地捂住了嘴。趙以川正掐著他的腰。有什麽往下滑,和溫泉中境遇一模一樣,但動作更溫柔,沒用手,就這麽貼著他,同時細致地吻遍他的鎖骨、肩膀、側臉。最後封住在舌尖忍耐的唿吸。趙以川換氣時垂著眼,因為太暗,裴哲看不清他眸子裏濃重的占有欲。但聲音也夠明確了,語氣十足的溫柔,話語卻十足地不容反抗,趙以川咬一點他的下頜,黏糊糊地:“睡不著,我幫你放鬆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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