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聽心跳頻率,裴哲已經接近窒息。趙以川前所未有地壓製著他,像要把他吞吃入腹,霸道又執著地從背後抱裴哲。小腿在水底糾纏,軀體足夠近的距離無法掩飾自然反應,裴哲正清晰感覺到他的輪廓。……好熱。不行。快點停下來。……但被親吻的感覺太久違。他舍不得趙以川。喉間掙紮出幾聲悶哼,趙以川察覺到這可能是他覺得舒服的信號,裴哲不抗拒他,趙以川就愈發變本加厲。不再流連也不再滿足於連續不斷的吻,他往迴撤,視線灼熱地望向裴哲略紅腫的唇,再往上,是一雙瀲灩的眼。無需言語,趙以川貼近他,這次落點在線條鈍而柔和的下頜、鼻尖,輕輕地吻,再稍一用力地啃咬,像追逐、玩鬧,像一片羽毛落在眼睫。趙以川吻得很輕很軟,身體卻將他抱得一絲縫隙都無。隻是親吻,他就丟盔棄甲了。被撞到溫泉池邊緣,裴哲一下子軟倒,抗議般抓住石壁想要擺脫,可那裏太滑了,他根本找不到著力點,隻好慌張地、幅度極小地搖頭:“你別……”可說不出拒絕的正當理由,趙以川真聽話地停下,他又莫名感到一點空虛。仿佛即將抵達沸點,卻被迫冷卻,溫度不可能瞬間降到自如操控的臨界處,裴哲當然也沒辦法突然冷著臉讓他滾開。保持被趙以川困在池邊的姿勢,裴哲轉過頭,滿臉濕潤的不止是汗和溫泉水。見他微張開唇,卻半晌都沒聽到如願的渴望或乞求,趙以川忍得辛苦,不再繼續折磨兩個人。他貼著裴哲耳根,唿吸都在顫抖。“放鬆,就當喝醉了……”裴哲眼角都紅了一圈。安全距離徹底打破,所謂的自我堡壘也輕而易舉地倒塌。近在咫尺,趙以川喘著氣,雙臂撐著溫泉邊緣的石頭看似克製,卻正好成為他的囚籠。喝醉了嗎。但他明明連酒都沒有來得及喝多少。那就先把自己灌醉嗎?裴哲想去抓酒杯,木盤卻早已飄得很遠了。趙以川順勢撈過放在地麵的清酒玻璃瓶,含了一口,掐住裴哲的下巴再次長驅直入。濃烈的液體灌入喉嚨,不嗆,辛辣味道直衝神經,視線突然收得極窄,仿佛隻夠看清趙以川一個人。剛剪過有些短的深棕色頭發柔軟地濕透了,貼在額頭上、麵頰上,發梢掃著後頸露出一點。趙以川眼下的潮紅色不容忽視,而目光也好表情也好滾燙的唿吸也好都太誘人了,不吻他時光是視線和若有若無碰過的指尖,裴哲就要受不了。別扭的姿勢,對視得太久彼此都有些不能自控了,趙以川沉默著握住裴哲肩膀將他翻過身,兩人正麵相對,隻停了片刻又吻到一起。急促唿吸反複癡纏,趙以川埋頭啃咬鎖骨時,裴哲仰起頭,手指胡亂地攪他的頭發。眼角發酸,想哭也不全是因為悲傷。春夜的藍色逐漸加深了,成了濃鬱藏青,一抹畫布上,點綴的星辰仿佛鑽石,千百萬年前的光抵達裴哲眼底。風聲,水聲,吻,歎息……幕天席地。沒有前因後果,就和一個人難舍難分。裴哲從未有過這樣的瘋狂。遊走的手因他的順從而愈發放肆,連節奏也被掌控時,裴哲心下一驚,猝不及防與趙以川四目相對,剛要說“不”,趙以川搶先親了他一下。深褐色眼睛裏隻有他的小小的倒影。那其中,深情仿佛是沉澱多年的美酒光看一眼就能夠醉到天地顛倒,裴哲說不出話了,額頭埋進趙以川的頸窩,一下一下,啄吻他耳後的一小塊傷疤。發間被溫柔地安撫。同時受到照顧的還有別的,趙以川順著裴哲並不強迫他,像隨時等他喊停。裴哲說不出口,把那塊傷疤勾畫了一遍又一遍。水底,暗湧的浪潮,小小旋渦的中心,酒香繚繞。“不許躲我……”他的喟歎不像請求,而是命令。有句“還沒到那種程度”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理智旋即沒有任何猶豫地向本能投降。酒店房間的窗外月色鋪灑,風聲不停,海洋最上層閃動著鑽石版的光芒。裴哲裹緊被子,試圖把自己武裝得無孔不入,仿佛這樣就可以讓他忘記剛才在趙以川手裏丟盔棄甲。臉頰的緋紅褪得幹幹淨淨了,但不斷升騰的感覺還在,哪怕一切結束,他們狼狽地從溫泉池中起身時,裴哲的腳都還有點發軟。衛生間裏,趙以川好像在哼歌,伴隨水聲嘩嘩,裴哲聽不清他唱的什麽。但挺耳熟的旋律。房間雖然寬敞,家庭旅館式的服務主打日本傳統風格所以臥室也是榻榻米和地板床,而且客臥房都是一體的,容不得他們再去糾結要不要分開睡。身下的墊子略帶彈性不夠柔軟,裴哲睜開眼就看到一臂距離,還有一張墊子空著。……趙以川洗什麽洗這麽久。他不滿地想。水聲停下的瞬間,裴哲立刻閉眼裝睡。說不清,他不太想麵對趙以川,覺得兩個人實在不好繼續裝無事發生,也不知道能聊什麽。雖然不是實質關係可擦著危險邊緣,誰也無法將它界定為衝動下的彼此撫慰。趙以川最後還……腿根處觸感清晰地停留,裴哲想到他的動作,頓時又有點頭暈腦脹。腳步聲靠近,裴哲把眼睛閉得更緊,拿被子把大半張臉都掖得嚴嚴實實的。關了燈,夜色充盈了整間臥室,米白窗簾擋不住波光粼粼地投射在天花板上,房間也像靜謐水底,安靜得隻聽見唿吸聲。趙以川坐在兩張床的中間,他沒立刻躺下,伸手,撩了撩裴哲的頭發。“睡了?”語氣是毫無疑問的不相信他能睡得著,裴哲擔心他繼續裝下去趙以川會有別的動作他都說不上自己會不會期待索性放棄掙紮,睜開眼。朦朧光影,趙以川的頭發吹得潦草淩亂,看不清五官,大約因為睡衣偏大,他幾乎失去了所有棱角,安靜坐在那兒不說話時讓人很想抱一抱。趙以川朝他靠近幾寸,等裴哲不反感才開口:“我剛才……”“沒事。”他打斷趙以川,不願意聽趙以川找借口。無非就是那幾個糟糕理由:衝動,不是故意,對不起,我先道歉。哪一個裴哲都不愛聽。趙以川準備的長篇大論就此截斷了,他像發了好久的呆才放棄組織語言。手放在裴哲枕頭邊緣動了動想碰裴哲,始終克製著,仿佛在等他先一步允許。裴哲勾住他的小指。溫泉裏實在是……太親密,不敢迴味。可裴哲當時抱他,吻他,在他耳邊承受不了般低聲啜泣,疲軟地往下滑時要他做支撐,緩過神了也不推開反而放任他繼續親遍後頸、最上端的脊骨、手腕和指尖這是他喜歡的人,光是想一想,趙以川就差點激動到頂點了。等最後裴哲禮尚往來的時候,趙以川根本抵禦不了他因為長久沒有類似接觸而生疏了不少的動作。他按著裴哲的手不讓他鬆開,還沒迴過神,就匆忙地繳械投降。有點丟臉,關乎某方麵的尊嚴,趙以川又不好意思自己先提。他猶豫良久,低下頭,裴哲好似在他長時間的凝視下犯困,眼睛半閉著,手指不放開他,像打算就保持這姿勢睡過去。“我把床往這邊移一點?”趙以川問。裴哲默許了他。兩張榻榻米床墊輕而易舉地拚到了一起,趙以川鑽進被子,讓裴哲方便握住自己的手指,就跟剛才一樣。裴哲握得不怎麽用力,但很依戀地一直反複摩挲。他不知道,這雙骨節分明、乍一眼不算很好看的手,在裴哲心裏性感無比。一下一下地撫摸讓持續了很久的尷尬有所緩解,趙以川不怕冷,隻用被子蓋住心口,睡的位置幾乎就在兩張床的縫隙中,他展開手臂就能抱住裴哲。距離沒有泡溫泉時緊密相貼毫不設防,但他能把裴哲看得更分明。看他下眼瞼的羽毛狀陰影,看他鼻梁偶爾因唿吸過重輕輕一皺,看他昏昏欲睡時舒展的唇角,還有耳垂那粒愈合很久仍有痕跡的小孔。……打過耳洞嗎,還是什麽疤和胎記?趙以川不知道,以前也沒看過,他想,等裴哲醒了以後再問吧。但裴哲一直沒完全睡著,像依賴強迫症似的摸趙以川的手指。被他磨了很久,趙以川啞然失笑地問:“你喜歡嗎?”裴哲會錯意,手指一頓,半張臉埋進枕頭,好一會兒慢半拍地憋出個輕飄飄的鼻音,答非所問地承認:“你……嗯,技巧很好。”愣了的人變成趙以川。剛才強行關閉不久的門被轟然推開,桃色的風即刻將他環繞。高溫去而複返,趙以川另一隻手繞過兩個人的被子,摟過裴哲的後腦,示意他往自己這邊靠。他以為裴哲不會配合,但裴哲隻猶豫了一會兒就抓著被子朝他拱,直到兩人挨著。床墊邊緣翹起一團,被子也混成一起不分你我。擁抱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發生什麽,趙以川抱著他,將鼻尖埋進裴哲發間,嗅到其中和自己的如出一轍的清爽香味,意猶未盡地蹭了蹭。“其實我不介意。”裴哲悶聲說。似乎為了印證這句話,隔著一條被子,他抬起小腿壓住了趙以川的腳踝。“嗯。”“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好可愛。和平日裏果斷又說一不二的裴總判若兩人,他脫下盔甲似的西裝,不再擺出強硬的防禦姿態,坦誠麵對內心也好妄念也好……都好可愛。他談戀愛的時候也這麽軟綿綿的嗎?“我沒關係。”趙以川笑著說,吻再次落在裴哲額間,“本來就該這樣。”裴哲疑惑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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