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刷手機了。”薑危橋從他手裏拽走手機,於是唐彥麵前一空,“也不知道當初忽悠你安裝社交媒體軟件是好是壞。現在都刷上癮了,一天刷六七個小時的,不工作的時候吃飯也刷睡覺也刷,你倒是多看看我啊。”唐彥還沒有接話呢,從財務室出來的老乙齜牙咧嘴的:“救命啊……這熱氣騰騰的狗糧,真的要我老命了。我先迴家了”“走什麽走,晚上有飯。小甲在後廚安排著。”薑危橋招唿。“什麽好事情,特地打烊,生意都不做了,這飯可有點貴啊?”老乙一想,問,“難道是……你倆喜酒?!”薑危橋苦澀:“哎呀我倒是想,你問問boss同意嗎?”老乙看唐彥。唐彥臉色很平靜:“明天中秋節,乙叔,咱們自己人,一起吃個飯,團建。”“哦……”老乙點點頭,拍拍薑危橋的肩膀,“你這個……確實有難度。”“嗬嗬。”中秋節前一天的迷蹤,中午飯結束後,就掛了閉店半日的牌子,打了烊,給店員們藝人發了一盒月餅,五百塊錢購物卡,然後放了半天假。大部分人都快樂地迴家了,就剩下他們幾個。三個人從樓上下來準備去吃飯的地方的時候,胡師傅和廣師傅也從唐氏餐飲新租的中央廚房趕過來,天氣還熱著,胡師傅一身汗,一邊跟廣師傅爭得不可開交,剛邁進門就看見唐彥三個人,於是爭執暫時擱置,哈哈大笑著過去打招唿。芒種房早就準備好,二餅和孟沉在裏麵閑聊。見他們一行人進來了,連忙把位置挪了出來。又等了十來分鍾,廚房送餐的提示燈就亮了起來,胡師傅自告奮勇隨著去廚房拿餐,很快就跟小甲兩個人推車過來,熱氣騰騰的迷蹤招牌菜便擺了一大桌,十全十美,恰到好處。酒都滿上。大家說讓唐彥發個言才好動筷子。唐彥舉著杯子想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謝謝大家。收獲了一片鄙夷的噓聲。可是酒還是喝了。一人一杯,他遇見誰都說上一句謝謝,實實在在地喝完了手裏的酒,等開始動筷子吃菜的時候,唐老板已經醉了,暈暈乎乎地看著大家瞎鬧。然後他抬頭看向房頂。古老橫梁結構已經做了加固,上麵是透明的玻璃,看得見帝都朦朧的夜空。他像是卸下了無數重擔。身體雖然有著物理上的重量。可是心靈早就展翅而飛,輕飄飄的,迎著未來,展翅高飛,向上再向上。這一夜漫長,可是又如此的愉快。時間轉瞬即逝,等他們散場的時候,已經快要淩晨兩點。大家都喝了酒,沒人能開車,陸續叫了代駕,薑危橋挨個把人送上車,看著代駕開車出去,這才問他:“他們都走了,我們呢?”“從迷蹤到家,也就三公裏不到,我們走迴去吧。”唐彥說。怎麽看兩個人半夜三更要迴家都是很麻煩的事情。可是他的想法薑危橋向來支持,二話不說推著他出了迷蹤,鎖了大門。轉身就來到了夜深人靜的馬路上溜達。第67章 重要的是……這段三公裏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普通人來說,不過是一個飯後散步的距離。對於唐彥這樣靠輪椅行動的人來說,其實多有坎坷。起伏彎折的人行道,坑坑窪窪的柏油路,上上下下的台階,都成了很難逾越的障礙。還沒走到第四個路口,電動輪椅就已經被攔在了突然出現的深坑前麵,繞了好幾圈,都找不到過去的路。唐彥還在這邊發呆,薑危橋已經幹脆地把他拽起來背在自己背上,一個大跨步就過去了。“輪椅!”唐彥在他背上迴頭去看。“別操心,二餅後麵跟著呢,他一會兒會把輪椅先送迴迷蹤。”“我可以自己迴去。”“讓你堅強起來,不是讓你逞強的意思。”薑危橋說,“你這個速度,到家天都亮了。”……確實,再一個小時就四點,四九城就要醒過來。唐彥於是在他背上趴著,不動了。重逢以來,唐彥哪裏這麽乖巧聽話過,薑危橋很是受用。他背著唐彥,在幾乎無人的大馬路上一路往東山墅走。雖然是大熱天的,薑危橋的衣服可沒有應季減少。今天穿著件淺粉色的牛仔外套,裏麵一件薄得可以看見胸肌的低領湖藍色真絲背心,下麵搭配了同款真絲闊腿褲,腳上嚴嚴實實的穿了一雙老爹鞋。唐彥扶著他肩膀,隻覺得兩個人緊密貼著的地方很滾燙,即便是在這樣的夜晚,夏天的威力一點沒有減少,汗冒出來,濕透了他的胸口。唐彥不舒服地在他背後挪動,被薑危橋拍了拍屁股:“別動啊,我酒勁兒上來了背著你一會兒走不了直線。”“你不熱嗎?”唐彥忍不住問他。“熱。”薑危橋老實承認,“但是你不懂,這就是時尚。而且你也沒少穿。”“那不然怎麽辦?”唐彥說,“我腿也不好看,穿短褲的話,就算我自己不在乎,別人也會被嚇到的。”如今他已經可以很坦然地提及自己雙腿的事,以及周圍人的看法。“我覺得好看。”薑危橋背著他邊走邊說。唐彥剛想開口說你這是看習慣了,接著就聽見薑危橋補充:“不穿最好看。”……唐彥閉上了嘴。可是薑危橋從來不懂沉默是金的好習慣,還在跟他絮絮叨叨。“我感覺你最近是真的太忙了,還是應該找個時間好好休一個假。迴頭帶你去度假。”薑危橋說,“去馬爾代夫吧,怎麽樣,不算遠,我問田秘書借一下那個灣流g750,輕鬆就到。”“去馬爾代夫幹什麽?我又不能潛水。”“我在那邊租一個島,到時候咱們一起開遊艇過去,沒有其他人,就咱們兩個,到時候咱倆都脫光光,你裸體給我看。”唐彥現在想讓薑危橋閉嘴。“然後我在沙灘上給你支個躺椅,咱們一起躺在那裏,塗上防曬霜,看太陽落山。如果不想走,就繼續待著,我陪你看銀河,看日出。”唐彥沉默了許久許久。“薑危橋。”“嗯?”“你打算……陪我看多久?”他問。薑危橋腳步一頓,他看向遠處,從這個街道過去右拐,就是東山墅,再往裏走就是唐彥的別墅,是家。唐彥的問題如此的平常,可是蘊含了一些什麽東西,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夢中都想得到的東西。“彥彥哥……”“我啊……”他邁開大步繼續走,神色如常地說:“我早就想好了。我就一直陪著你,陪到你不想看了為止,多久都可以。”“多久都可以?”唐彥又問他。“是,多久都可以。”薑危橋給予了肯定的答複。“……”唐彥沒有說話,把頭埋在他的背後脖頸處。心在撲通撲通地跳,好奇怪,唐彥的心好像也在撲通撲通地跳,他能感覺到他們的心跳如此的合拍。薑危橋在這一刻感覺自己成了青澀的情竇初開的少年人。為了一句話,為了一個眼神,為了一個承諾。不安地期待著。“……我知道你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和我說……甚至和我外婆之間,有著某些約定。這些事情讓我耿耿於懷,應該要問清楚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忽然覺得這些都沒有那麽重要了。可以這樣嗎?”唐彥小聲問他,“薑危橋,重逢以來你做了很多,我感謝你,隻是……我還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嗎?”在經曆了這麽苦難之後。他應該用什麽來說服自己,這不是另一場有代價的曖昧遊戲。不至於在交付全部的真心,卸下所有的防備後不再會被傷害。這個問題,任何迴答都顯得單薄而無力。於是薑危橋沒有迴答。他背著唐彥一路走入了東山墅,走到了22號別墅的門口,再遠處漆黑一片的是23號別墅。薑危橋察覺到了唐彥的目光,於是停下了腳步,安靜地等待著。然後他聽到唐彥說出了那句話。“我想去看看。”唐彥說,“我想迴家看看。”“好。”薑危橋沒有猶豫,他從22號別墅的花園裏,拿出了修剪樹枝的剪鉗,然後背著唐彥到了23號別墅的門口。那裏麵寂靜荒蕪,像是被人遺忘在了世間。他抬手剪掉了門上的鎖。“咣當”一聲,在半夜異常地響亮。似乎不止是從這道鏽跡斑斑的門上落下,更是從唐彥心底落下的鎖。薑危橋沒有猶豫,推開兩扇鐵門,從廢棄的滿是雜草的院子裏走過去,站在了23號別墅的大門前。木質大門上繁複的花紋像是訴說著曾經主人對這裏的熱愛,唐彥抬手撫摸這些紋路,它們曾經鮮豔的色澤在他腦海裏浮現,似乎推開這裏,就能看見記憶中父母微笑的臉龐。似乎一切都能重來。有一瞬間,他有些猶豫。他害怕被刺痛。害怕落淚。害怕悲哀再度把他拉入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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