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件中的第三個人隱身了。那個孕婦。那張照片太模糊,即便是後來找到了那些坐地起價的狗仔娛記,也依然無法拚湊出事件的真相。當一場輿論因網絡而起,如今這場謠言終於通過網絡的方式找到了線索,不得不說,顯得很巧合。這當然不是巧合。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唐彥收迴思緒,才發現自己手緊緊抓住膝蓋,連手指都痛了,他下半身沒有感覺,但是想必明天膝蓋處也會淤青。再抬頭,發現這是一條陌生的路。*薑危橋說著不遠,開車出城,走上的路是往機場的高速公路。“要坐飛機?”唐彥問。薑危橋像是知道唐彥有些緊張,補充道,“放心,我和田高格打了電話,協調了一架私人商務機,出行會很方便。”“她人在哪裏?”“在三亞。”“……這就是你說的在帝都附近?”“至少在國內。”薑危橋安撫他,“總比在歐洲美洲之類的近一點。”這根本沒有可比性。可是被薑危橋這樣一鬧,緊張感頓時就消散了。本來特別嚴肅的事情,似乎也不必那麽嚴陣以待。車子開了一會兒,便抵達了帝都機場的商務機航站樓。唐彥知道慈鑫在這裏買下了兩個停機位的使用權,常年有兩架灣流停靠,早一些的那架是灣流550,以前是鄭千琴在使用,後來唐正初用得更多一些。而另外一架則是最新款的灣流750,一經上市就被慈鑫預定了,飛機編號是005,意味著全球第五架出廠的750專機。唐彥開始以為他們要坐的是唐正初在使用的那架灣流550,可是從商務航站樓出來,抵達飛機下的時候,才發現提供了輪椅專用升降登機設備的這架飛機是灣流750。薑危橋將唐彥的輪椅固定在專用固定位上,又給他墊了抱枕,在膝蓋上鋪上毯子。“飛機上空調開得大,別感冒了。”薑危橋安頓好他後,去和機長還有空乘見麵,溝通了一些飛行事項。唐彥在起飛前的這個空隙裏打量起這架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擁有的頂級商務機。這家全球最新款的私人商務機內部結構完全定製,為了適應鄭千琴遍布全球的商務行程,設置了一個視頻會議室,一個隨行人員休息區,一個小型書房和一個雙人床臥室,甚至還有一個可以淋浴的小浴室。這所有的一切,都隻為一個人服務鄭千琴。唐彥感覺到自己似乎錯過了一些細節。比如說……那天他開除薑危橋後,接到了來自外婆的電話,因為這通電話,他勉強接納了薑危橋。又比如說……張北酒莊薑危橋消失的那個清晨,小甲說他在湖邊和一位老人聊天,這位老人又是誰?再比如說……這趟隻為鄭千琴準備的,隻接受鄭千琴調度的灣流750,怎麽可能因為自己要去一趟海南,就隨隨便便被田高格拿來給自己用?明明還有灣流550足以勝任。鄭千琴。薑危橋。這兩個人之間……除了田高格是不是還有一些自己不清楚的聯係?“在想什麽?”薑危橋迴來了,在他身邊坐下,係好安全帶,又給他檢查了一次安全帶,“怎麽這麽看著我?”唐彥收迴視線:“沒……沒什麽。我們多久起飛?”“二十分鍾左右吧,跟塔台申請了緊急插隊。”“好。”“不要太緊張,萬事有我。”唐彥勉強笑了笑:“我知道。”飛機很快就接到了塔台發出的出港指令,於是一路平穩滑行,向著南方飛去。等待飛機平穩後,薑危橋給唐彥解開安全帶,把他抱到後麵的臥室裏,讓他躺下後蓋上薄毯。“今天去慈鑫總部肯定累了,你睡一會兒吧,快到三亞的時候我叫你。”他調暗了艙內的燈光,拉上了遮光板,打開門準備離開。“……危橋。”“嗯?”“你陪我。”唐彥在被子裏嗡著聲音說,“我一個人……睡不著。”薑危橋以為他情緒低落是因為他母親的事情,倒也沒有多想,關上門脫了外套,靠在軟枕上,半躺在他旁邊,把他摟在自己的臂彎中。飛機上的雙人床總是有些窄的,於是兩個人輕易間就貼得很近,唐彥在昏暗的房間裏探出頭來,仰頭看向薑危橋。他的眼神那麽可愛,薑危橋忍不住把他往自己的懷裏又摟了摟,於是唐彥順勢摟住了他的腰,把頭枕在他的左胸上,聽他的心跳。噗通。噗通。這個節奏顯得穩定而可靠。已經有些慌亂的心緒逐漸安定了下來。天空中特殊定製的銀河穹頂唿吸燈浮現出來,一閃一滅,流星從中間劃過。薑危橋低聲說:“睡吧,彥彥哥。我一直都在。”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解決的,沒有什麽是不可以挽迴的。唐彥閉上眼睛。在這份安心中,緩緩滑入夢鄉。*抵達三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田高格從海南分公司安排了車,他們一到就有專人開車接機。從機場出來,正好趕上晚高峰,炎熱的夏日和擁擠的車流似乎彼此配合,拖延著時間。一直到快六點兩個人才趕到亞龍灣的別墅區。車子剛挺好,二餅就帶著人在外麵等著了:“薑哥,唐總,就是那個靠海的別墅。女的四點多出門去幼兒園接孩子,我們的人說在外麵逛了街吃了飯,正準備迴來。中午周圍打聽了一下,這家沒有老公,女的叫邱巧,孩子是她一個人拉扯大的。”正說話,就看見遠處有車來了。到了別墅,車子在路邊停下來,一個年輕女性下了車,然後抱了一個小男生也下車,一大一小說了什麽開心地大笑,然後在夕陽中一起進了別墅。“都三四年過去了,之前那個照片有些模糊。”二餅說,“我們也不能確定照片裏的人是不是就是這個叫邱巧的。還需要查一查她當年的行程”“是她。”唐彥的聲音有點發抖,但是堅定地說,“是她,我不會認錯的。她有點含胸,走路姿勢和照片裏一樣。”那幾張照片,沒有人比他看得更仔細。那個身影一直印在他腦海裏。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人,這個叫邱巧的女人,就是照片裏那個孕婦。二餅愣了一下,看了看薑危橋,這才說:“老板,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後續就想辦法把孩子的dna弄到,做個親子鑒定,問題就清楚了。就真相大白了。現在難的是怎麽搞到這個dna。你看要不要”“違法的事情可不能做。”薑危橋叮囑,“名不正言不順,後續處理其他問題的時候會麻煩。”二餅“嘖”了一聲:“知道了。”“我去吧。”唐彥說。“老板什麽意思?”二餅還有點蒙。“我去和她談談。”唐彥下定了決心,“我去和她談,她一定認識我。”薑危橋思考了一下,同意他的意思:“好,你去談。我們在這裏等你。”他們把唐彥的輪椅放置在路上,唐彥看了看遠處的別墅,深吸一口氣,操控輪椅往那邊兒去。“不會打草驚蛇嗎?”二餅問薑危橋,有點擔憂。薑危橋笑了笑:“這個事情,也不一定是打草驚蛇。說不定是出其不意呢?有時候時間拖久了,對方有了準備,心理防線可以就沒有那麽好破了。”*按響門鈴不到一分鍾,大門就開了。邱巧門打開一半,看到唐彥的時候,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唐彥也看著她:“看來你認出我是誰了。”邱巧想要關門,唐彥又開口:“因為你與我父親同在一個酒店出現,我父親到死都沒有辦法洗清汙名。甚至現在還被造謠對婚姻不忠貞。如果你關上這扇門,把我拒之門外,你的良心能過得去嗎?你今夜能安然入睡嗎?而我……不會離開,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願意見我為止。”邱巧臉色慘白,咬住嘴唇,過了好一會兒低聲問:“你來幹什麽?你想要怎麽樣?”“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我覺得你理解我的感受。”唐彥說,“我隻想要一個真相,我保證你不會承擔任何法律責任。”邱巧猶豫了一會兒,也許是良心真的在一直折磨她,也許是唐彥的承諾讓她鬆動。最終她拉開了大門:“唐先生請進。”*屋子裏到處都是孩子的玩具。整個一樓都是遊樂場。小男孩在遊戲區裏堆積木,看到陌生人來了,好奇地打量他的雙腿,可是沒有多說什麽。邱巧把他教育得很好。唐彥感覺自己的判斷更正確了一些。“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邱巧領著他到了客廳另一側的露台,合上了玻璃門,依舊保持著孩子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您今天來幹什麽,請說吧。”“你立刻就認出了我是誰,說明你一直在關注網絡上的動態,也非常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唐彥四周看了看,“在出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任何線索都追查不到。但是卻在三亞擁有這麽大一套別墅。是有人給了你幫助。”邱巧點點頭:“唐先生說得不錯,其實不難推斷。我觀察網絡上的動態,也是因為一直在受良心的譴責。如果我後來出麵澄清,你們家的遭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生完孩子後,我一直神經衰弱,要靠藥物才能入睡。這太痛苦了。老實說……您今天出現,我甚至覺得是一種解脫。”“所以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隻要這件事後續不再牽扯我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