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號浪子稱號當之無愧。等唐彥意識到自己花了好久時間在社交媒體上,才察覺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都不用薑危橋逼他了,他已經自動自發地吃起了瓜。時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已經到了飯點兒。“晚飯吃什麽?”薑危橋問出了貫穿人一生的終極思考問題。唐彥在內心譴責自己浪費時間在碎片化的信息上時,一邊也陷入了對這個終極思考的沉思。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才剛吃完午飯沒多久,不太餓。”唐彥說。“那就吃點再吃。”薑危橋說,“你先把之前吃飯的那些飯店點評了。”唐彥花了一些時間,找迴自己的賬號。那個不再使用的手機號,已經廢棄的郵箱號都給他帶來了一些困擾,但是很快的,賬號密碼終於重設成功,他登錄上了後台。曾經的記錄還在那裏保存著,沒有改變過。他的足跡遍布20多個國家,100多個城市,以及上千個地點。這中間與飲食有關的,更是占據了大半。個人動態停留在了四年前,他生日的前三天。一家杭幫創意菜。他和薑危橋那天,在這家書香氣十足的餐館裏吃到了記憶中最好的花雕熟醉蟹,然後留下了五星好評。【5.0兩黃金蟹,用料紮實,無短斤少兩。花雕濃鬱,配蟹肉恰到好處。打開後,蟹膏極滿,蟹肉泛金。是這麽多年來吃過最好的黃金蟹。最好的食材,要和最喜歡的人一起品嚐。滿足。】照片裏的醉蟹一分為二。蟹膏遍布蟹腹。當時充盈味蕾的那種滋味,因為照片的存在,從記憶中鮮活過來。第二張照片裏是夜色,還有薑危橋被夜色勾勒出的高挑的身影。依稀能瞧見他的麵容輪廓。這個動態有數十萬的瀏覽,在這四年裏,不停地有人點讚、評論。“哇,蟹黃很滿的樣子。一定要去!”“第二張圖是小哥哥本人嗎?長腿優秀。”“感謝分享,已經試了,很不錯。”再往前翻幾條,是薑危橋帶他去的一家燒烤店。他的點評是:【一家有溫度的店。】再往前是在一家精釀酒吧:【令人驚喜的精釀店,就在家附近,晚飯後散步溜達過去,正好有jazze現場演奏,配上一杯老板親自釀製的啤酒,心情都好了。】他點進去看了看,這家啤酒精釀已經閉店了。如果不是當初留下了這樣的痕跡,大概他不會再記得自己那天因為選擇出國去哪家學校的事情跟父母再次發生爭執,於是出門散心,然後找到了一家偏僻的小店,喝了杯啤酒,聽了幾首爵士,舒緩了自己抑鬱的心情。“你關注了我?”唐彥問薑危橋。“是啊。”“我記得你不怎麽愛用這種軟件,說隻有幸福的人才想著上網去秀自己的生活。”薑危橋笑了笑,這個笑有點苦澀:“我那會兒是有點嫌棄,甚至是有點羨慕。日子得過得多好的人,才願意記錄這一切啊,比如你。可是後來……你出事了,我見不到你。翻來覆去地後悔難受。我在想,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唐彥?你能相信嗎?那會兒的我,隻知道你有錢、你可以給我錢,你脾氣很好……除此之外,我什麽也不清楚。”於是他開了賬號,開始搜索唐彥。這花了他很多精力,好幾個晝夜不睡覺,才終於找到了他。“我翻看你的每一條動態,看你拍攝下來的照片,走過的地方,產生的快樂與煩惱。都化作了這些記錄……和我認識後,多多少少,每一條文字,都有我存在的痕跡。”薑危橋說,“我看著過去的你,你知道我是什麽感覺嗎?”薑危橋點了點他的屏幕。“我在想,我怎麽能錯過你。”薑危橋說,“越多了解你一點,我越後悔。我怎麽能錯過這樣鮮活存在過的彥彥哥?”他說話的語氣那麽的真誠,眼神裏充滿了無法傾訴的情誼,然後他捧著唐彥的臉,親吻他的嘴唇,他嘴唇的溫度那麽高,讓唐彥一驚,差點沉溺的意識被拉了迴來,他推開薑危橋。“不要這麽講話,剛才我差點信了。”“你要不信,我可以多身體力行幾次。”薑危橋道,“你知道我‘說服’你的能力。”唐彥不想跟他繼續聊“愛是做出來的”這個話題,於是低頭在平台上更新了一條關於豆花魚莊的點評。【豆花嫩滑,豆香濃鬱。魚頭新鮮,魚肉鮮美。雖然點了不辣的鍋底,但是能夠更好地品出食材的滋味。老板熱情,服務周到。會再光顧。】他給了魚莊五星好評。接著對前幾天吃過的飯店一一點評。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將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又連接起來了一點。然後他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就聽見薑危橋問:“好的!現在我們已經完成了午飯的點評,所以我們晚飯吃什麽?”唐彥沉默了好一會兒。……是的。這個有關人生的終極思考,誰都繞不開。第46章 決心晚餐的問題最終還是想到了解決辦法。周邊的餐館已經全都去了一遍。如果還想吃點不一樣的,怎麽都得開車出門,去更遠一些的地方了。“我有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薑危橋說。唐彥看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打了什麽主意:“太遠了不想去。”“也不過就在cbd附近。”薑危橋說“我真的不想去。”唐彥又說。“你隻是不想去cbd吧?”薑危橋道,“怕上高架,路過車禍發生那個高架入口?”唐彥沉默垂下了眼簾,想要迴避這個問題。可是薑危橋這次出奇的強硬,他半蹲下來,與唐彥的視線齊平,逼他直視自己。“你知道為什麽黃理全一定要把分店開在cbd的商業中心嗎?”薑危橋說,“因為他知道全四九城唯一一個你不會去的地方,就是那裏。隻要抓住時機把分店開在那裏,你永遠管不著他的分店。你打算退縮嗎?即便他現在已經在警局裏蹲著,這種方法還是能恐嚇到你?你想想看,如果他知道即便他已經被你開除、打倒,你竟然還是不敢去管分店的事,他有多得意?這件事傳到另外一些有心之人的耳朵裏,他們有多得意。”唐彥臉色發白,他手指無意識地摳緊了輪椅扶手。有那麽片刻,薑危橋想要將他擁入懷中,對他說沒關係,這次不行我們可以慢慢來。可是他克製住了自己。從他和唐彥重逢以來。從完全的拒絕,到如今的一點點恢複開朗。從自我厭棄,到開始逐漸地自我接受。從厭世的、封閉的、悲觀的,到如今多少看得見當初年輕時朝氣十足的樣子。他一點點的、以唐彥不太會強烈抗議的方式,侵蝕著唐彥給自己畫下的領域。每一次的前進,都耗費了無數的力氣和心思。所以他不能退。雖然這很殘忍,可是任何一次讓步,都可能讓唐彥被打迴原形。這樣的反複,在精神層麵絕不是什麽好事。於是他安靜地等待。他對唐彥有信心,唐彥從不會讓人失望。過去了好久,也許隻有幾分鍾,可是對於唐彥來說,是一場漫長的心靈拉鋸,他連嘴唇都發白,肩膀還在微微顫抖。可是他再抬頭看向薑危橋的時候,眼神變得堅定明亮。“好,我們現在就出發。”薑危橋一笑,吻了吻他的嘴唇:“我真的愛你,寶貝兒。”*“你去過?”唐彥在車上突然問他。“我去過。”薑危橋迴神,一邊開車一邊迴答,“我的娛樂會所就開國貿cbd附近,當然去過。”“好吃嗎?”“沒有想象中糟糕,甚至還不錯。”薑危橋說,“黃理全為了讓分店好好地營業,能夠把部分客流從總店搶走,特別請了做過國宴的魯菜特級廚師胡宏放。我聽說當時他給胡師傅畫了個大餅,不光是搞合夥人模式,而且還要給分紅什麽的。胡師傅被他感動的以為遇見知己了,正好在當時那家店做不到主廚,幹脆來了迷蹤分店,聽說連工資都隻拿了底薪。”“我推測上當受騙了。”“那必須的,黃理全什麽人啊,把人請來了,就搞一堆年輕廚師跟著他後麵胡師傅長胡師傅短的,哄得他飄飄然,把手藝都教出去了。等迷蹤分店牌子起來了,客流量穩定了,手藝也讓人學得差不多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迴事兒。分紅不提了,合夥人連紙質文件都沒有。這會兒他想走,那怎麽走得掉?畢竟對外都說了跟迷蹤綁定,離開前東家的時候還鬧得轟轟烈烈,名聲在業內臭了,想走都沒地方走。”薑危橋感慨:“業內都以為他在迷蹤風光得很,誰知道他不過在分店裏做,還是個坐冷板凳的。”“這種事情,既然業內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那當然是因為胡師傅無處可去,跑來韶華借酒消愁,他跟邵兵是酒友,兩杯酒下去,再唱幾首煽情的ktv,就一邊哭著一邊什麽都講說了。”薑危橋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得意。唐彥用懷疑的眼神看他,他連忙謙虛:“這完全是湊巧,我完全不是為了考察迷蹤分店才把會所弄在國貿的。”不管是故意,還是湊巧。胡宏放的事情被搞得一清二楚是結果。薑危橋曾經說過,這四年來做了很多事,都是為了挽迴他……唐彥本來一點也不信。可是現在的種種線索,都像是要向他證明。薑危橋在酒莊,在湖邊說的話,在那個夜晚說的那些逢場作戲的甜言蜜語似乎都要成真。苦心孤詣。似乎都是為了他。*車子在晚高峰的車流中緩緩前行,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隱隱見到了國貿那些與天際線接壤的建築群,在黃昏中,突兀地顯出一片陰影。再往前去的每一米公路,唐彥都記得。那天一如今天,暮色將至的時刻,他們再往前開一點,大概三公裏,就會路過外環高速接駁入口,大卡車在這個時間點剛好獲得放行,可以使用繞城快速路,於是急迫進京的重型卡車一輛接一輛地進來,然後用極快的速度匯入主幹道……就是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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