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起眼的小河,平緩流淌著,清風微拂,映在水中的藍天白雲輕輕顫動。河畔一棵柳樹下,方青和冥九靜默而立,望向對岸。


    “河對麵便是中州地界,就到這裏吧。”


    方青道:“你迴去後,是否真會放了那些衙泉監獄裏的人族修士?”


    冥九反問道:“你覺得呢?”


    方青笑笑,搖頭道:“我不確定。”


    冥九也笑笑,踏步便要離去。


    “其實……”


    方青開口,冥九停下,看向方青,方青繼續道:“走之前李姨找過我,她說讓我在客棧多修養兩日,是你的意思。”


    原本方青那日醒來便要動身,可李盈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非要讓方青多休養兩天,冥九也不催,最後亭元郡城的那場大雨連下五日,方青和冥九便在客棧住了五日,最後在臨走前,有心的李盈主動和方青說了些話,原來急著迴地底而不顧自身重傷趕路的冥九,卻有耐心等方青幾日時間。


    冥九撇頭看向河麵,沉默了會,道:“是我的人誤傷你,等你幾日,算是補償吧。”


    方青想了想,道:“保重。”


    冥九看了方青一眼,沒有說話,踏空離去。


    方青望著冥九遠去的身影,他本想說的不是保重,而是想說我知道你在客棧時,修為就已經恢複絳宮,根本不需要我再護送,也就沒必要等我,但方青最終沒有說出口。


    有些事情,他跟冥九都是心知肚明,不能問,也不能說破,並且也隻能到這個地步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一道身影仿佛從另一個空間穿梭而來,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天空中,冥九的上方,一掌按下。


    對方剛翻手掌的瞬間,仿佛有一股力量不小心掉下來,下方河水瞬間炸起,暴露出來的河底,赫然凹出一道極深的巨大掌印。而隨著他手掌下壓,一股凝練至極的滔天壓力才真正落下,河底直接凹陷,竟坍塌成一個淵穀,且有水流噴出,那是地下水衝上來所致。


    冥九筆直墜入這個淵穀之中。


    那道身影繼而揮手,那些騰空中的河水被拉扯成無數根水線,射向躍起拔刀的方青。


    方青揮舞紅名刀,紅光飛旋,斬斷一根又一根堅如金鐵的水線,可身體還是被不少水線洞穿而過,在後背帶出一朵朵極小的血花,頃刻間,方青便有不少髒腑被射穿,骨骼被切斷,已然重傷。


    方青根本衝不過去,隻得一退再退,他看著那道強大而熟悉的身影,眼神被憤怒燃燒,卻很快又被絕望澆滅。


    因為對方是泉弦機,是一位陽神高手。


    方青最終摔在地上,看著泉弦機向下虛抓,隨後冥九從那個淵穀中緩緩升起,四肢垂下,仰麵弓身,不知是死是活。


    泉弦機向下俯視,看著冥九這個天下第一美人離他越來越近,眼神炙熱。


    冥羅跟丟冥九後,找到青羊和泉弦機,他們知道冥九要迴地底,必須出雍州,於是三人分頭行動,各自守在一定範圍的邊界處,幾人都是世間絕頂的存在,神念覆蓋極廣,分工之下足以形成一個鐵桶陣,以守株待兔,冥九隻要出現在雍州邊界,就會被他們發現。


    泉弦機很幸運自己能抓到冥九,這代表他能先享用一番這位天下第一美人,故而他暫時留了冥九一條性命。若換成冥羅,剛才定然一擊必殺。


    方青強行撐地起身,用力揮刀,一道紅色刀光閃向泉弦機,然方青終究不是刀聖,即便揮出天下第一刀,泉弦機也根本沒有躲的意思,他隻是隨意抬起另隻手,手指捏合間,水汽凝聚,一滴水珠被他壓在中指,隨之輕輕彈去。


    凝練的刀光頓時被擊得潰散,就像一滴紅色墨水落在水中,然後化散開來。而幾乎同一時間,水珠直射方青眉心,電光火石之間,方青隻來得及豎起紅名刀。


    碰撞的瞬間,水珠無法洞穿紅名刀,碎裂飛濺,可巨大的力量傳遞在刀身之上,刀身被震得晃抖起伏,繼而彈壓在方青額頭,方青整個人後仰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紅名刀掉在一邊。


    方青頭痛欲裂,意識變得模糊,眼中景象虛化旋轉,隱約間看到遠處的那道身影即將落入泉弦機手中。


    方青晃晃腦袋,想要清醒過來,卻喉結一蠕,吐出一口鮮血。方青齜牙用力,露出紅白相間的牙齒,嘴唇掛著幾絲摻有紅色的口水,風一吹便貼在臉上。根本爬不起來的少年望著空中那個藍發如瀑的少女,狼狽而無助。


    就在這時,少女睜開眼睛。


    泉弦機作為色中老饕,一向很會享受,如果把冥九弄死或者傷得奄奄一息,那就沒了趣味,故而隻是把冥九拍暈過去,此時冥九醒來,連忙旋身掙脫,可泉弦機隻是稍稍緊了緊手,冥九便動彈不得。陽神高手抓一個絳宮境,就如抓螞蟻那般簡單。


    泉弦機看著冥九的臉,想象著待會這張臉上將會出現的表情。


    掙脫不得的憤怒?


    無能為力的絕望?


    受辱胯下的屈辱和痛苦?


    甚至可能還有情不自禁的嚶嚀。


    如果把冥九比作一道菜,那這些可能出現的表情,都將會是這道菜的完美作料,能將冥九這道天下第一美食的味道提至巔峰,想著想著,巨大的期待和渴望令泉弦機渾身發熱。


    冥九無法掙脫,便不再掙紮,她不去看泉弦機,而是側頭四望,最終目光停在遠處一塊空地上。


    那裏有個正在艱難爬起的少年,踉踉蹌蹌,終於站了起來,但似乎已經用盡所有力氣,隻能歪歪扭扭站在那裏,連一步都邁不動。


    冥九沒來由迴想起當初在衙泉監獄時,這個少年也是那樣站在自己的視線中,身姿是那樣的不屈,給人感覺你可以把他壓死,卻壓不倒他。


    她記住那道身影,扭頭看向泉弦機,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瞳之中,一絲留戀漸漸隱去,最後隻剩一股平靜和堅定,仿佛兩片真正的海。


    由於某些原因,盡管冥九隱約猜到泉弦機要對掙脫不得的自己做什麽,她也沒有恐懼和慌亂。


    她最後隻是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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