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勇弓身扶牆,歇好久才緩過來,腳踢沙石蓋住地麵血跡,又再三確認身上及口唇沒有血漬後,負手走迴校場。


    迴到校場,林勇踱步場間,指點村民練拳,有意避開方青所在區域,眼神卻不時瞄向方青。


    “勇哥!”


    一人叫喚著跑進校場,赫然是昨晚帶林勇去春花樓的跟班,林勇將其帶至一邊,問道:“什麽事?”


    跟班從袖袋掏出一封信箋遞給林勇,迴道:“鐵拳門的人找到我,讓我帶信給你。”


    林勇接過,打開一看,念道:“久仰林少俠大名,今晚邀林少俠祥月樓一見,請務必賞臉。鐵拳門鍾威。”


    “勇哥厲害!”


    跟班豎起大拇指,道:“我還想在是什麽事呢,敢情是鐵拳門鍾門主請勇哥你吃飯,一定是知曉勇哥你的大名,想結交與你!”


    “應當如此。”


    林勇折合信紙,雙手負背,點點頭,眺望遠方道:“除此之外,我也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


    ……


    當晚,林勇前往祥月樓赴約,一入雅間,鍾威起身,抱拳笑道:“林少俠,幸會幸會。林少俠果然英雄出少年,與我想象中一般無二。”


    林勇抱拳迴禮:“鍾門主客氣,不知鍾門主請我來所為何事?”


    “林少俠請坐,我倆慢談。”


    鍾威引林勇入座,端杯道:“聽聞林少俠為母報仇,去外苦學十年,簡直是英雄出少年,令鍾某極為傾佩,鍾某聽聞林少俠的事跡,恨不能早日結交。”


    林勇頗為得意,卻端杯謙道:“嗬嗬,鍾門主言重了,鍾門主鐵拳鎮祥水,各路江湖人物路過祥水,都得給鍾門主麵子,這才是英雄豪傑。”


    鍾威擺手作謙,給吳文庸一個眼色,吳文庸忙掏出兩張紙,整齊擱在林勇一邊,林勇瞥一眼紙張,看向鍾威問道:“這是?”


    鍾威笑道:“我聽說林少俠剛迴來,目前隻能住在當年老宅中,實在對不起你這一身本領。這兩張紙,一張是房契,一張是銀票,就當作老哥送你的見麵禮吧。”


    林勇目光陡然被房契和銀票粘住,他拿起一看,雙眼放亮,目光將紙上字刷了個遍後,輕咳一聲,放下房契和銀票道:“這是不是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林勇的神色,鍾威看在眼裏,心想果然如此。他派人去錦溪鎮調查過,林勇從小無父,家中落魄,吃糠咽菜長大,錢財對柳銘文那種酸儒書生無用,可對林勇這種從小窮怕之人來說,自有大用。


    鍾威忙擺手道:“林老弟這說的是什麽話,可別再推辭,再推辭就是不給我麵子。還有,宅中一切已經備好,丫鬟侍女也都齊全,各個風姿滿溢,一定會將林老弟伺候得舒舒服服。”


    林勇看看房契和銀票,又看看鍾威,捏了捏手指,最終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鍾大哥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話,小弟一定盡力相幫。”


    鍾威看向吳文庸,朝其挑眉,又猛一拍桌道:“痛快!不過說到這,我還真有一件事需要林老弟幫忙。”


    林勇折合房契和銀票,塞進袖袋,大手一揮:“鍾大哥但說無妨。”


    鍾威道:“我希望林老弟能卸去這個剿匪隊領頭的職務。”


    林勇眉頭一皺,鍾威繼續道:“林老弟別誤會,我這麽做,並非讓你放棄複仇,你與七煞寨有仇,我也有徒弟死在他們手上,可對付山匪需要從長計議,柳縣令這麽做,隻會打草驚蛇,害老百姓們枉死,將來你我聯手,還怕滅不掉一個七煞寨嗎?”


    林勇眉頭舒展,笑著點了點頭。


    ……


    翌日,村民們早早集合校場,比劃練拳,秩序井然。林勇一到,站在台上朝場下眾人壓手,道:“諸位,先停一停,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村民們停下來,林勇正欲再言,卻見一名男子快步走入校場,身著黑色練功服,容貌俊秀,來至方青和馮如意身邊,一把抓住馮如意的手,道:“跟我迴家。”


    言罷扭頭便走,馮如意抬臂掙脫,惱道:“哥你弄疼我了!你來做什麽?”


    男子正是馮靜啟,昨夜他住家,今早見馮如意不到辰時便悄悄出門,遂跟至錦溪鎮,沒想到馮如意竟然參加了剿匪隊,差點沒把他氣死。


    鐵拳門對剿匪隊什麽態度,馮靜啟很清楚,他身為鐵拳門弟子,馮家又受鐵拳門庇佑,可馮如意卻跑來參加剿匪隊,若被他師傅鍾威知道,後果怕會很嚴重。


    馮靜啟看著一旁方青,反問馮如意道:“誰讓你來這裏胡鬧的?”


    那夜春花樓,馮靜啟見方青並不像外表那麽簡單,怕其接近自己妹妹另有企圖,刻意疏遠,此刻懷疑馮如意加入剿匪隊,是方青作祟。


    馮靜啟暗指方青,方青倒也沒說話,馮如意連忙道:“不關方青的事,是我自己要來參加,反而方青是被我拉過來的。還有,我不覺得這是胡鬧。”


    “你!”


    馮靜啟抬手欲打,卻隻是做做樣子,又看方青一眼,對馮如意道:“好了,總之你不能參加剿匪隊,必須跟我迴去!”


    “咳!”


    一聲重咳傳來,林勇負手走至近前,對馮靜啟道:“竟敢跑來我這要人,是我林某人的拳頭,打不死人了嗎?”


    在場村民也都朝馮靜啟投來敵意,尤其是武溝鎮那些人,他們因牛家父子之事,對鐵拳門的不作為意見極深。


    馮靜啟道:“林教頭,在下沒有不敬之意,這是家妹,女兒家年少不懂事亂摻和,我是來帶她迴家的。”


    林勇搖搖頭道:“換作以往,我不會阻你,可今日沒這麽簡單。”


    馮靜啟道:“為何?”


    林勇不答馮靜啟,而是對在場村民道:“諸位,剛才我的話沒說完,我要宣布的那件事,便是從今日起,我們要團結起來,更加刻苦訓練,因為有人居心叵測,想讓我們剿匪隊解散!”


    村民們炸鍋,議論究竟是誰,林勇一頓,猛地轉身指向馮靜啟,大聲道:


    “就是他們鐵拳門!”


    ……


    昨夜,林勇聽到鍾威表明目的,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原來鍾門主請我來是為這個。既然如此,請恕在下幫不了你。”


    言罷,林勇拿出已經收好的房契和銀票,放在桌上往前一推。鍾威大出意料,問道:“林少俠,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勇起身,道:“我的意思很明確,剿匪勢在必行,鍾門主不願參與可以,請別阻礙他人。謝謝你的款待,告辭。”


    林勇聽柳銘文說過,之所以辦剿匪隊,是因鐵拳門想要養匪自重,不肯出力幫忙,原本林勇對此無感,人各有誌,鐵拳門不願出力剿匪,也不能逼著他們,剿匪一事,他林勇來做便是。卻沒想鍾威請自己來,竟是想解散剿匪隊,他一撤任領頭一職,剿匪隊一盤散沙,自會土崩瓦解。


    林勇不像柳銘文,似清水一般,他享受衣錦榮歸,渴望成名,也渴望財色,但最大渴望,始終是為母報仇,好男兒底線不滅,這是師傅教他的道理。鍾威以為林勇出入春花樓,就一定會受他拉攏,可惜再次失策,他的算盤都挺好,隻可惜全都打不響。


    “且慢!”


    鍾威一喝,道:“這麽說,你是不給我麵子了?”


    林勇轉身,直視鍾威道:“是又如何?”


    鍾威忽然笑了,揚眉點頭,道:“不如何,那就走著瞧吧。”


    ……


    村民們本就對鐵拳門不滿,聽聞林勇此言,一個個義憤填膺,踏步往前,將馮靜啟圍住,目光不善,仿佛隨時要動手泄憤。


    馮如意怕村民真動手,忙張手擋在馮靜啟身前,林勇伸手攔停眾人,繼續道:“昨夜鐵拳門鍾威請我吃飯,許我金錢美色,讓我辭去剿匪隊領頭一職,可我巋然不動,那些錢財,我林某人連看都沒看一眼,他們這是癡心妄想!”


    林勇接著道:“我告訴你們這件事,並不是讓你們找鐵拳門麻煩,而是希望你們以此為動力,更加刻苦訓練,別人希望我們失敗,我們就偏要做成讓他們看看!”


    林勇正氣凜然,擲地有聲,仿佛視金錢如糞土,村民們無不朝林勇投去崇敬,拍手叫好。


    就連方青都覺得,此人雖喜歡顯擺,行事浮誇,倒也算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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