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姐也不知道是臉皮夠厚,還是修養到家,臉色一僵後,索性把臉撇向外麵,來個置之不理。


    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要她不要想太多?吃定她軟弱,好說話嗎?


    為這種事情計較生氣浪費她的精神和口水,隻是這種日子要什麽時候才會到頭?


    「那你就當好護花使者,把人家小姐安全的送迴家吧。」人家把「風度」擺出來了,她也是知道禮尚往來的人,管她是他媽還是他妹找來的人,她們要看她鬧笑話,她偏不要如他們的意。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這樣就翻臉,大庭廣眾的……要是他這個當丈夫的人不尊重她,還會有誰把她放在眼裏?


    「我會自己搭公車迴去的。」她垂下眼。


    傅閑庭看著完全沒意思上車的管萌萌,又覷了眼身邊的人,殺傷力十足的表情越發陰沉。「那麽你去超市買幾個菜,晚上我會迴家吃飯,還有,別在外麵逗留太久。」


    「我曉得了。」都心裏五味雜陳了,他還記得要把她當小孩管,但是她已經不是孩子了,被人家管頭管腳真的不舒服。


    可是無論怎樣,她還是溫馴的點頭稱是。


    傅閑庭看著和自己結縭五年的妻子。


    溫潤如白玉的臉頰還帶著少女的氣息,漆黑彎長的眉毛,目光清湛柔美,唇瓣嬌嫩殷紅,這張臉勝在耐看,但是,打從認識她,她一直是這個樣子,要她別多說一句話,她就什麽都不問。


    你說她性子軟弱,也不是,她是有主張的,家裏的一切,她打理得非常周到,布置得溫馨舒適,對他,哪件襯衫搭配什麽樣式的領帶西裝、三餐營養均衡都處理得好好,對媽媽,也是曲意承歡。


    這樣的女人有什麽不好?


    偏偏他越來越浮躁,這五年來他身邊的爛桃花一朵朵盛開,不乏母親推來的女人,他的確不耐煩,但是,他從來沒見過他的妻子對這件事做出任何反應。


    她還是一如往常的過她的日子,生活的軌道裏好像什麽波瀾都沒有。


    她不怕他出軌嗎?


    她真的那麽無所謂?


    要是真的無所謂,對他不聞不問,那是不是代表她對他們的婚姻已經失去興趣了?


    他身邊多得是想跟他有進一步關係的女人,多得是……


    傅閑庭的臉色變幻,他繃著臉,踩下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管萌萌多站了一下,確認方向,然後去超市買菜,買齊了晚餐需要的材料,隨意上了公車。


    車開了,管萌萌看見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臉。


    她的眼裏有著茫然。


    公公去世得早,是婆婆一個女人把丈夫養大的,當初傅閑庭堅持要娶她,婆婆非常不諒解,年輕的她進了傅家門,完全沒想到夫妻之間,不是隻有兩個人在過日子,那個家有妯娌有婆媳,甚至還有因為過得太閑,老是迴娘家的姑嫂問題。


    等到她體會過一輪以後,才深刻的明白,她真的太小看婚姻了。


    可是又有哪個女孩子會在婚前看透這些?


    她是個沒家教,生不出孩子,買來不會下蛋的女人——背地裏,婆婆總是這麽說她。


    那些閑言碎語怎麽可能不落入她的耳裏?


    她總是一笑置之,不笑,難道要哭嗎?


    罵她沒家教,隻因為她的爸媽不是什麽深門大戶,偏見的認為這樣的家庭教養不出名門閨秀;至於她把當初傅家給的聘金拿去解決父母的經濟問題,就被他們想成了是貪圖傅家榮華富貴的女人。


    沒有人考慮她的處境和感受,隻把她當下蛋的母雞,和,買來的女人。


    因為她這些年沒有孩子,所以那位英明神武的婆婆就理直氣壯的幫她老公介紹女人。


    今天是哪個留學歸來的雙博士美女,改天又是哪個身家財產億來億去的豪門第幾代千金,再不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遠親也能搭上線。


    她和傅閑庭的婚姻生活裏充滿這些莫名其妙的第三者,而且還阻擋不了,隨便說個什麽,不孝不賢不仁不忠不義的大帽子就往你頭上扣來,扣得你生不如死,扣得你要切腹謝罪才能對得起她。


    老實說,她真的不希罕傅家少奶奶的位置。


    要不是想著既然嫁進來了,就好好過一輩子,她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迴到別墅,她換了家居服,下樓來。


    歐式的廚房,一式的德國原廠廚具,金屬色調擦得光可監人。


    管萌萌走進去,係上圍裙開始料理起晚餐來。


    她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奶奶,即使家裏有定期來打掃的清潔婦,聘有飯店式管理、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的管家,但很多事情,她不喜歡總是假別人的手,能自己來就自己來,可是看在出身高貴的婆婆眼裏可就不然了,說她不懂上流少奶奶的派頭,嫌棄她是窮酸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全身從頭到尾帶著一股窮酸氣,看了晦氣。


    她很火,不管婆婆怎麽編派她,她都不要緊,可是說她的爸媽就不行。


    當然,為了這件事,她和婆婆鬧得很不愉快,夾在中間的傅閑庭也沒好臉色,那次冷戰,延續了好幾個月那麽久。


    時間過去,表麵上,她和傅閑庭的感情依然,不好不壞,她依舊是那個對丈夫采取「無為而治」的女人,不緊迫盯人,不查勤,不會奪命連環call找人,一旦找不到人就胡思亂想,她給他絕對的信任和自由,但是她也深深的知道,經過這些年,這些事,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許多事情,越來越遠了。


    管萌萌笑出一抹無奈,但是手裏的動作還是行雲流水的進行著,隨著時光過去,等她伸直腰,抬起頭,廚房冰箱上的小掛鍾已經過了六點。


    她煮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不為別的,除了傅閑庭要迴來吃晚飯,今天還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紀念,另外也是她的生日。


    流理台上的火爐裏煨著傅閑庭喜歡的小羔羊肉,陶鍋裏湯汁翻滾的聲音攪動著空氣,靜靜的散發出美味的香氣。


    她拭淨手上的水漬,從懸掛式的彩繪玻璃櫃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透明玻璃八角瓶,把買來的花束給插上,然後加進七分滿的水。


    大根島的紅白色牡丹重重花瓣,非常美麗,擺放到長長的餐桌上。


    餐桌上鋪了她刻意挑選的桌巾,鮮花燭光裝飾,佳肴美味,一瓶紅酒,幹淨得發亮的高腳酒杯,還有她準備要送給傅閑庭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她滿意的點點頭,反身迴到二樓的房間,沐浴過,重新換了一件象牙色暗藏緹花、從胸口至腰間以緹花瓣邊緣鏤空的小禮服。


    高的腰身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腿,配上三連環的銀白手鐲,在她奶白的手腕上叮當作響,在穿衣長鏡前照了又照,這才滿意的下樓去。


    這時客廳的鍾已經七點過十分。


    她一邊拿起雜誌打發時間,一邊等待快要返家的丈夫。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失,傅閑庭並沒有在七點半以前迴來。


    桌上的飯菜已經轉涼變冷,點著的蠟燭也隻剩下燭台上滿滿的燭淚。


    傅閑庭晚歸不是沒有的事,可是,今天他分明說了要迴來吃飯的,她把手機拿出來反覆的看著,螢幕上沒有任何顯示。


    以往,就算他不迴家也會打個電話或要秘書知會她,可是今天什麽都沒有。


    他不迴來吃飯可以有千百萬個藉口,可是就算再忙,沒空叫秘書轉告,動動手指,發個簡訊知會一下她,也不用幾分鍾吧?


    管萌萌一直等到了九點,家裏的門鈴始終沒響。


    她疲倦的把所有的菜都收進冰箱,空著肚子踩著疲累的腳步上樓,這時,安靜了一個晚上的手機突然逼逼逼的直響,在空曠的房子裏顯得非常突兀。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那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發來的簡訊,對於陌生的電話號碼,她從來不看的,但心裏一轉念,打開了那個訊息。


    訊息裏有圖檔,她打開了第一張,接著,著魔似的繼續翻閱下去,二十幾張照片的男主角不是別人,是她那忘記要迴家的丈夫,全是他和一個女子的親昵照片。


    兩個人近乎全裸,一幕幕,不堪入目。


    她頹然放下手機。


    那女子她有點眼熟,想了又想,才想起來,她是白天在傅閑庭車上見過的那個女人。


    原來那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可她的男人呢?


    他是個手段厲害,無比精明的社會精英,他怎麽會落入那樣的局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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