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遷迴到家,用鑰匙打開門,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的。最近集團事情有點多,爸爸這幾天經常加班有時候甚至不歸家,媽媽估計又和她那些玩得好的貴婦聚會去了。


    她歎了一口氣,剛在沙發上坐下,被傭人告知大伯讓她去樓上他的書房裏談事。


    她深唿吸一口氣,起身往樓上走去,微微攥緊了手指,感覺掌心緩緩滲出冷汗。


    大伯名叫白昊,是她爸爸的親生哥哥,也是白杏雨的父親。當年跟隨白燁一起投資創業,兩人同甘共苦,才打下了如今的江山。白燁很信任他,也非常器重他,白昊這個人也確實是有才能,事無巨細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常以笑臉迎人,脾氣極好,也因此受到公司很多人的尊敬,現今已是華耀集團的總經理。


    這也是白景遷畏懼他的原因之一。


    這幾年來她隱隱察覺到白昊越發不對勁,他的野心漸漸露出馬腳,隻是行動太隱晦,幾乎是滴水不漏,半點給人揪住馬腳的機會都不給。而且,她的父親太信任他了,這也讓白景遷毫無對策。


    她抱著警惕的心理上樓敲了敲門,想著他又有什麽把戲要跟她玩。


    “進來。”一個冷沉的聲音說道,讓她無法窺探出他的情緒。


    她推門而入,見她的大伯白昊麵無表情地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他一身西裝穿戴整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容嚴肅冷峻,顯然是對穿著打扮十分講究的人。然而可能隻有白景遷知道,這一副還算不錯的皮囊下隱藏著的是怎樣邪惡冷酷的靈魂。


    說白了就是個衣冠禽獸。


    而衣冠禽獸的旁邊坐著臉色極差的白杏雨,她此時已經將所有的汙穢都打理幹淨,換上了一件鵝黃色的裙子,看著還算人模人樣。見白景遷進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中怒意與得意之色顯露無疑。


    白景遷瞬間明白了什麽,一絲極淡的冷笑劃過唇角。這是想與她算賬麽?白杏雨也真是搞笑,還興吃了虧向家長告狀這一套呢,真把自己當幼稚園小朋友了?


    白昊對著她露出了一個還算和氣的長輩笑容,神色溫和然而眼中微不可察的些許冷意讓白景遷的後背瞬間冒出冷汗。


    “來這裏坐。”


    白景遷麵上沒什麽變化,心中卻瞬間敲響了警鍾。她走過去坐下,背脊挺直,笑著問:“大伯找我有什麽事?”


    “你今天又跟表姐鬧矛盾了?”


    她笑著迴答:“大伯知道我跟表姐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吸了一口煙,然後把它在案桌上摁滅,吐出一口雲霧,語氣談談的:“大伯知道你們這些女孩子因為一點小事就容易起爭執,可你們終歸是一家人,再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也不能動手不是?讓你表姐在那麽多人麵前失了顏麵。”


    白景遷在心裏冷笑一聲,一家人?蒼天有眼,她可不想要這樣的家人。她白杏雨動手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她的顏麵。


    可她不能將這些話說出來,表麵上的和諧還是得維持的。


    “這件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那時也是被表姐氣急了,腦子不清醒才動的手,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挺愧疚的,不過——”


    她說著故意抬起手輕輕按了一下額頭上的創可貼,“大伯也說得對,再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也不能動手,也請表姐下次注意一下,我這裏現在還感覺有點疼呢。”


    白昊的目光沉了下來,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白杏雨。白杏雨瞬間緊張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心頭也懊惱了起來,她怎麽忘了白景遷這死丫頭做戲可是一把好手!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被自家父親威脅般的目光嚇得把話吞了迴去。


    “這件事說來也有杏雨的不對,也是我平時太寵著她了,景遷向來是個大方的丫頭,想來是不會計較這點小事的,”說著又把目光轉向白杏雨,命令道,“快給你表妹道個歉。”


    白杏雨急切地喊:“爸!”


    “快點!”


    她不甘地跺了跺腳,沒誠意地道了個歉後拉開門踉踉蹌蹌地慢跑了出去。


    “大伯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迴房了。”她一如既往地淡雅卻疏離地微笑著,站起身一刻都不想在這兒多待。


    剛轉過身,身後傳來他仿佛不經意地詢問:“跟青雲集團的合作項目談得怎麽樣了?”


    果然,話題還是扯到這上麵來了。


    “項目進程還算順利,隻是我看對方團隊的人始終對我們不滿呢。”一句話真假摻半,一定得帶有迷惑性。


    他溫和地笑了笑:“大伯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由你擔任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自然是再放心不過了。”


    皆是逢場作戲,隻看誰演得更逼真。


    看著白景遷的背影,白昊深沉的眸中興致盎然,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長。


    白景遷迴到自己臥室關上門,站在門口發愣了許久,隻覺得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她慢慢地順著房門下滑,坐在地板上,感覺刺骨的寒意一點一點侵蝕入骨髓,她微微地顫抖,蜷縮成一團。


    在她七歲的時候,家裏麵那時很窮,爸爸媽媽去外地打工,不得已將她交給家境較富裕的大伯一家暫養一段時間。


    誰也沒料到,那是她噩夢的開始。


    她在大伯家過著女仆一般的生活,洗碗拖地洗衣服這類家務活幾乎由她一人包攬,經常幹活到全身酸軟。大伯母趙慧和表姐白杏雨不喜歡她,稍稍令她們不滿意就對她出口辱罵、拳打腳踢。


    而備受爸爸信任的大伯,那時候在幹什麽?


    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被虐打,甚至露出一抹嘲諷與厭惡的淺笑,對於她的求饒無動於衷,似乎麵前上演的是一出好戲,而他是最忠實的觀眾。


    有很多個夜晚,她把自己關在廁所裏,驚懼地看著自己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青紫瘀痕,安靜而絕望地流淚,因害怕而渾身戰栗。


    此時,她凝眸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一抹淺淺的痕跡,眼裏璀璨星光不再,隻餘下無盡的黑暗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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