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人管沒人問了,摔摔打打地長到這麽大,就算磕到碰到也不知道哭,拍拍灰又站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也有人對我很好,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像照顧小寶寶一樣照顧我。我心裏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看了段堯一眼,他卻麵色如常,好像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不知道出神了多久,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媽生病的?連我都是剛接到通知,你卻連醫療團隊都安排好了,還能抽時間在機場等我。”窗外是漆黑的天空,城市的燈光星羅棋布,在雲霧裏微微發亮。段堯已經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聽到我說話才睜開眼睛,眼底也是暗沉沉的。我再傻也看出來了,段堯有事情瞞著我。果然,段堯道:“這件事不能告訴你。”我胡亂猜測著:“你認識我媽?要麽就是認識我繼父?所以你才能提前知道消息。堯哥,你瞞得真緊,這些天我一點都沒看出來。”他搖頭否認。我愣住:“你都不認識?那是誰告訴你的?”段堯道:“我已經答應了別人,關於這件事,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能說。”我急得恨不得捶桌子:“說話說一半還不如不說。”自己抓心撓肝地想了半天,才泄了氣。算了,既然幕後的那個人不想讓我知道,一定有他的原因。他和段堯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我隻要記住恩情就行了。眼皮漸漸重起來,這一晚上大起大落,實在折磨人的精神。我很快就靠在椅背上睡熟了。朦朧中感覺到唇上一重,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我下意識舔了舔唇,然後就感覺到一個濕漉漉的東西滑進了我的嘴裏。因為太困了,我連眼睛都睜不開,還以為是在夢裏。被段堯叫醒的時候,我神色複雜地告訴他:“昨晚我夢到我在吃鴨舌。”段堯喝水的動作一頓,轉頭看著我。我忽然想到什麽,瞪大了眼睛看他:“操,不會是你……”他打斷我:“不是。”我還要再問,他就轉移了話題:“飛機快要降落了,待會兒會有司機來接我們。”隔著病房的玻璃看到母親時,我愣了很久,才對段堯說:“我記得她離開的時候很年輕的,現在怎麽老了這麽多。”段堯握著我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氣,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不是母親突然老了,是她離開了太多年,當然和我記憶裏的模樣對不上了。歲月是很殘忍的,讓好好的人也變得麵目全非。“手術很成功。”段堯說:“你要等她醒過來,和她說句話嗎?”我苦笑著說:“沒必要吧,知道她平安就好了,我和她那麽久沒見了,能有什麽話說。而且她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說不定早就忘了我這個兒子。”繼父去買鮮花過來,正好聽到我最後一句話,連忙解釋:“不是的,韓依一直沒有忘了你,剛才從手術台下來還在念你的名字。”既然沒有忘了我,怎麽這麽多年了也沒來看看我。我拒絕了繼父的挽留,轉身離開。還沒走出幾步,段堯就拉著我的手讓我停下,示意我迴頭。原本昏迷的母親醒了,撐起身子坐在床上,用手捂住嘴,眼睛一直看著我,慢慢滾落下晶瑩的淚水。我被她嚇了一跳,有些無所適從:“她看到我怎麽這麽激動啊?”段堯低聲道:“點點,還是迴去和她說幾句話吧。”我猶豫著走進病房,母親顯然有些慌亂,不停地用手指去梳頭發,唇瓣緊緊抿著,似乎怕自己的樣子很難看。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小女孩一樣流露出無助的神態。繼父抱住她,吻她的額頭:“沒關係,依依,你現在很美。”拋下我多年的母親,此刻看著我,哽咽地叫我的名字:“點點。”我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然後喊了一聲“媽”。相對無言半晌,她才哭著問我:“點點,你是不是還在怨媽媽?”都沒什麽印象了,還怎麽怨呢。我搖了搖頭:“媽,你不要多想,好好保重身體。我先走了。”母親問:“點點,你以後還會來看媽媽嗎?”我心軟,答應了下來:“有空會來的。”實在沒話說了,我尷尬地抽出被她緊握的手,對段堯說:“我們走吧。”最後迴頭看了母親一眼,她雖然還在掉眼淚,卻努力對我笑了一下,然後和我揮手。我快步走出醫院,坐在醫院前麵的長椅上。“為什麽她好像還想著我。”我實在沒辦法理解:“她當年拋下我出國的時候,可是很幹脆的,難道現在後悔了嗎?”段堯沒有說話。我歎了口氣:“算了,畢竟是媽媽。她平安就好。”段堯道:“年輕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做錯事,他們都要承受代價。就算做錯事的人是你的父母,你也有不原諒的權利。但是點點,你很善良。”我想起了母親離開的那天,年輕漂亮的女人戴著墨鏡,拎著行李箱從家裏離開。破舊的門被她推開,發出讓人牙齒泛酸的聲音。陽光照進來,亮堂堂的,空氣裏是懸浮的灰塵,母親的衣角卻纖塵不染。她一直那麽幹淨、愛美,隻是家裏越來越窮,她就不怎麽打扮了。我看見外麵停著一輛黑色汽車,心裏也明白了一些,卻還是不死心地問:“媽,你要去哪?什麽時候迴來啊?”母親說:“待會兒就迴來了。”我就點了點頭,抱著籃球出門了:“那我去打球了,媽,我晚上想吃紅燒肉。”但是那天晚上沒有紅燒肉。也沒有媽媽了。本來我打算訂最早的機票走,但繼父一定要我多留幾天。他邀請我和段堯在他家裏住下,幾乎是硬拉著我,把我帶了過去。我也很無奈:“叔叔,這樣太不方便了。”“有什麽不方便?”繼父說:“你媽媽明天出院,她迴家看見你和男朋友一起等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男朋友?不不不,你誤會了……”我著急否認,不小心咬到了舌頭,痛得五官都皺在一起。段堯毫無避諱之意,當著繼父的麵就捏著我的下巴,低頭查看我嘴裏的情況。他靠得太近,俊美的臉離我隻有咫尺之遙。我連忙推開他,對繼父尷尬地解釋:“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繼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著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年輕人談戀愛很正常,而且這次多虧了你男朋友,不然怎麽請得到頂尖的醫療團隊給你媽媽做手術。”這件事確實需要感謝段堯。但想起他背後還有個神秘人,我心裏又有些沉沉的。繼父又和我說了幾句話,囑咐傭人給我準備晚餐,就匆匆趕去醫院陪母親了。我看著他們兩個感情這麽好,心裏也感到一絲安慰,我總是想母親過得好的。但不知為什麽,他們居然沒有孩子。吃過晚餐後,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裏扔飛盤,和繼父養的兩條狗玩。段堯坐到我旁邊,我順勢把飛盤遞給他:“堯哥,你來。”段堯隨手就把飛盤扔出去,兩條狗立刻跑開,卻不敢再迴來了。“你這麽兇,連狗都怕你。”我忍不住笑起來。段堯道:“那你呢,你怕我嗎?”“之前有點,不過現在不怕了。”段堯覆上我的手背,我想要把手抽迴,卻被他緊緊攥緊:“為什麽不怕了?你該怕我才對。那天晚上的事,你難道忘了嗎?”我原本微笑的唇角繃直了,加重力氣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進屋。段堯跟在我身後,踩著木樓梯上樓,又和我一起穿過鋪著豔麗地毯的走廊。最後我走到客房門口,砰地一聲關上門。門沒有落鎖,段堯開門進來,從後麵抱著我的腰,唿吸微重。我有些心煩,焦躁又失望地問:“你幫我,就是想做這種事?”我也不是小孩了,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段堯幫我也必定是有私心的。況且從他黑的眼睛裏,就能看出他壓抑的、野獸一般的欲望。但我還是不高興,沒來由的不高興,連脾氣都不知道發泄到誰身上。猶豫了幾秒,我心一橫,脫掉上衣扔到地上:“好,做就做,我欠你的。來吧。”我主動邀請他,他卻又克製起來,目光落在我赤裸的上身,遲遲沒有動作。他什麽意思?不想做?剛才是我理解錯他的意思了?原來他不是想讓我用身體還人情啊。我有些難為情,這輩子好幾次獻身,人家居然都看不上。僵持了一會兒,我剛下定的決心就動搖了,訕訕地撿起衣服,想要重新套上。段堯這才有了動作,按著我的腰,追著我咬我的唇,我被他逼著退了兩步,絆倒在床上。“幫你是我自願的。”他壓在我身上,伸手拉下我的褲腰,露出內褲的邊沿,然後他維持著那樣的姿勢,深邃的眼睛定定望著我:“但我承認,我也想幹你。”我側過頭,臉上燙得厲害。像是一粒火星濺到了幹柴上,身體沉睡的欲望也立刻被喚醒。“你不欠我什麽,我不會挾恩圖報,更何況,你母親那邊並不全是我的功勞。你跟我上床的原因應該隻有一個,那就是你想上床。”他頓了一下,又補充:“或者我強迫你。你喜歡怎麽玩?”我摟著他的脖子,用力堵上他的嘴:“少廢話了,怎麽玩都行。”在感情方麵,我一直是個不夠勇敢的人,總是考慮很多,這輩子鮮少做出什麽大膽的舉動。隻有這一次,我沒有考慮任何人,也沒有考慮後果,隻因為想做就去做了。或許是因為多年未見母親,情緒激蕩,急需找個發泄的出口。或許是前段時間莊墨的事,把我搞得身心俱疲,到現在都沒緩過來。更或許,我隻是想跟段堯上床,隻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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