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晚上,我把家裏的鏡子全部砸碎了,好幾天不願意看自己的臉。玩手機的時候手機熄屏,我從屏幕上看到自己的眉眼輪廓,再聯想到莊墨看我的眼神,都會心煩意亂。莊墨的聯係方式我全部拉黑了,陌生來電和短信一概不接收。上次在段堯他們麵前丟了那麽大的人,現在迴過味來,追悔莫及,也不好意思再見他們了。但鍾琛臉皮很厚,總會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我住在二樓,有次半夜他從陽台翻了進來,摸到我的床上親我抱我,把我嚇了一跳。發現是鍾琛之後,我也沒客氣,把他狠狠揍了一頓。我揍鍾琛的時候,他沒有還手,其實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幾個我都打不過他。最後打得我都累了,踹了他幾腳,然後癱在地板上,躺在他身邊,這些天心裏積壓的怨氣也全都發泄幹淨了,居然前所未有的暢快。兩個人在地板上躺了一會兒,鍾琛勾著我的一根小指,輕輕晃著。我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天亮了,他年輕,可以熬夜,我還要抓緊時間補個覺。不然去公司開會又要犯困,被老板逮住就完蛋了。正要把他趕走,鍾琛就懶懶道:“渴了。”“少爺,你看清楚這是誰家,以為到哪都有人伺候你啊?”嘴上這樣說著,卻還是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喝完趕緊滾蛋。“怎麽對我這麽好?”鍾琛臉上掛著淤青,卻還能笑得出來:“是不是良心發現,覺得還是我最靠譜,打算跟我好好過日子了。”“不喝拉倒。”我收迴杯子,把水倒進了水槽。鍾琛起身跟過來,從後麵抱住我,把臉埋進我的頸窩:“剛才我翻陽台的時候,莊墨看見我了。之前怎麽沒發現他臉皮這麽厚,你都說不想看見他了,他還天天守在你樓底下。”我用手肘撞了一下鍾琛的胸膛,聽到他悶哼一聲,順勢從他的懷抱掙出來。“我也不想看見你,你怎麽不滾呢?”鍾琛發出不屑的嗤笑:“你拿我跟他比?至少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別人。”我愣了一會兒,把杯子放迴原處,轉身就開始推鍾琛:“趕緊走,下次你再翻陽台進來我就報警。”到了門口,鍾琛還抱著我的腰不放,我一邊罵他,一邊低頭掰他的手。正糾纏不清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先敲了一下,見沒有迴應,又敲了一下,然後就一下接一下,越來越急促。似乎我不開門的話,他就打算一直敲下去。我怕把鄰居吵醒,連忙掙開鍾琛去開門,一眼就看見莊墨那張瓊玉般無暇的臉。我心裏一悸,連身體都僵硬起來。鍾琛也看到了他,二話不說擋在我麵前,臉色一沉:“莊墨,你上來幹什麽?點點都不想看到你,你還來自討沒趣!”莊墨沒有理他,隻是看著我。我皺眉道:“你怎麽還不迴去?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莊墨像是怕我生氣,斟酌了語氣,用極低的聲音說:“他翻陽台進了你家,我怕你出事,所以上來看看。”這幾天莊墨一直守在我樓下,之前忙得滿世界飛,現在好像一點事都沒有了,每天我上班下班都能看見他的身影。但他從不打擾我,隻是默默跟我一段路,有時候想上前和我說話,但我隻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就閉口不提了。分手前分手後都是個鋸嘴葫蘆,我早就看透了。我不願意去想他為什麽要跟著我,也許是覺得對不起我,想跟我道個歉;也許是不願意失去我這張臉,想看看能不能把我哄迴去。無論怎樣我都不關心,但莊墨此刻看著我的眼神太專注了,讓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別看我!自己迴家看照片去!”我煩躁地甩上了門,把他們兩個都關在外麵。這幾天為了不讓莊墨看著我的臉去懷念白月光,我出門就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他逮住機會。這次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門外,讓他白看了好幾眼,真是失算。雖然覺得鍾琛會找莊墨的麻煩,但他們兩個沒一個好東西,我何必去操心。把陽台的門窗鎖好,我迴到臥室蒙上被子,倒頭就睡。醒了之後,我打著哈欠推開窗戶,發現莊墨還站在樓下,執拗得讓人心煩。在廚房準備早飯的時候,我聽見電視裏放著天氣預報的新聞,說接下來會有一個星期的雨雪。想到莊墨在我樓下也守不了多久了,終於覺得輕鬆起來。晚上迴家的路上,天就有些陰沉沉的,我拎著電腦包,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走著。身後忽然有些動靜,我不用迴頭就知道是莊墨。原本以為他會像之前一樣,默默跟在後麵,那樣我就可以當他不存在了。但今天他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居然走到我身邊,開口道:“點點,我有話和你說。”我吸了吸鼻子,有些茫然地看著他。莊墨低頭靠近我,我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他一直追過來,把我抵在牆角。因為他離得太近,我聞到了濃烈的酒味。莊墨為了保護嗓子,幾乎不喝酒,所以在他身上聞到酒味,給我一種強烈的違和的感覺。好像看見良家婦女誤入歧途,高嶺之花跌落神壇。我忍不住皺眉,心想莊墨居然這麽墮落了,幸好分手分得早。他沒有親我,隻是按著我的手腕,不讓我躲開:“我問過經紀人了,你說得對,洛星大概真的喜歡過我,隻是我沒發現。”我一聽這個開頭,就知道他要講述他和洛星的故事了。大概因為他今天喝了酒,情緒比較外露,而我恰巧就是那個倒黴的聽眾。但讓我聽這種故事,實在太殘忍了一些。“那現在你知道他的心意了,你們兩情相悅了,這種事情不用特地告訴我吧?”我瞪了他一眼:“你確實挺慘,愛而不得,但我也很倒黴啊,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替身,大家互相理解一下,都別刺激對方了行嗎?”“不是。”莊墨看著我說:“你不是別人的替身,我一直知道你是俞點。”他似乎想在我唇上親一下,我厭惡地扭過頭,他看到我明顯抗拒的姿態,就沒有繼續。“那你呢?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知道我是莊墨嗎?”這話問得太奇怪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是莊墨?我又沒有把他當替身。莊墨低聲道:“你親我的時候,叫的是林蔚然的名字。我也在想,你想要的究竟是林蔚然還是我。”“你少在這倒打一耙了,我什麽時候……”正要否認,忽然記起好像真的有這麽迴事,不免有些尷尬。那是因為我親他的時候,餘光瞥見了林蔚然,才脫口而出叫了林蔚然的名字,哪知道他會誤會到這種地步?想要解釋清楚,又覺得沒什麽必要,現在和莊墨還有什麽好說的。我跟他多待一刻,就多一刻迴想起自己的愚蠢。“隨你怎麽想吧。放開我,我要迴家了。”“你承認了?”莊墨不僅沒有放開我,攥著我的手指還收緊了一些,他那雙平靜到毫無波瀾的眼睛,此刻仿佛堆積著漆黑的烏雲,不停翻湧。“你幹什麽?”我忽然有些害怕,我第一次知道,我原來也會害怕莊墨。“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想的一直都是林蔚然嗎?還有,為什麽隻相信段堯的話?昨晚你和鍾琛待了那麽久,是在做什麽?”他每問一個問題,眼睛都會暗上一分,像是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我聽懵了:“你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吧,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莊墨鬆開我的手,俯身抱住我,抱得那麽緊,好像怕我會突然跑掉。他嗓音低啞,我第一次聽見他用這種聲音說話:“不要分手,我不接受你給的理由。因為我從沒有喜歡過洛星,一刻都沒有,也從來沒有一刻,把你當成替身。”本來不該理他的,但我還是忍不住反駁:“是你自己說的,如果不是我和他長著同一張臉,你根本不會注意到我。”莊墨埋在我的頸側,說話的時候,唇瓣時不時蹭過我的肌膚。“在演唱會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你和他相像才注意到你。但後來想要接近你,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點點,怎麽還不迴家?快要下雨了。”雪花已經絮絮飄起來,極細的雨絲摻雜其間。段堯站在不遠處,不知道看了多久。我推開莊墨:“段堯找我,我先走了。”莊墨依舊緊緊抱著我,他看起來清瘦,力氣卻很大,無論我怎麽掰他的手都掰不開。無奈之下,我隻能求助段堯:“別在那看熱鬧了,他撒酒瘋,堯哥過來幫我一下。”段堯這才走過來,眸光沉沉地看著我:“我以為你們和好了。”“你說什麽風涼話,我怎麽可能跟他和好。”莊墨身形微僵,半晌才放開我,段堯順勢把我拉到身後。我攥緊手裏拎著的電腦包,躲在段堯身後長出了一口氣。其實很想相信莊墨的話,隻是我再也不敢了。段堯接過我手裏的電腦包,另一隻手牽住我,帶著我一起迴家。本來我很抗拒,想到莊墨還在後麵,也隻能忍下。不能再給莊墨和好的希望,也不能再給自己犯傻的機會。莊墨又跟了兩步,我迴頭告訴他:“你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也不要在我家樓下等,不然我真的要報警了。雖然你做的事讓我很生氣,但我們還是好聚好散,不要鬧得太難看了 。”雨漸漸大了,段堯撐起一把黑色的雨傘,舉過我的頭頂。莊墨沒有打傘,雨滴從他清雋的臉上滾落,連睫羽都打濕了。他垂著眼睛問我:“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了,是嗎?”我說:“我信不信都無所謂。但事實就是,如果不是因為洛星,你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明明一切都清楚,卻還是奢望事實會做出改變。如果和洛星長得不一樣該多好,如果洛星不是莊墨最好的朋友該多好。但事情就是這麽發生了。段堯攬著我的肩膀,繼續帶我往迴家的方向走。臨走之前,他對莊墨說:“不怪點點不相信你,是你平時的信用就存疑。我也知道你們兩個的一些事,點點一直覺得你不喜歡他,我想知道,你真的有好好對他嗎?為什麽會讓他有這種想法?”我對段堯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再說。言盡於此。我和莊墨的故事已經結束了。迴家之後,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段堯賴在我家吃飯,怎麽趕也趕不走。我隻好隨便做了幾道菜,期間因為分神朝窗外看,還差點切到手。最後做出來的菜味道並不好,但段堯很給麵子,吃了很多。“林蔚然是不是經常吃你做的菜。”他忽然問。我點了點頭,順便夾了一塊魚肉,嚐起來有點鹹。沉默許久,我才說:“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吃完飯收拾碗筷,段堯在廚房洗碗的時候,我靠在門口問:“林蔚然最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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