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就降臨了。


    在野外而不是在家裏過夜,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即便是物資無比豐富,野生動物都快被滅絕的現在,都會受到一**的蚊蟲轟炸機無休止的騷擾,而在中世紀,這可遠遠不僅僅是蚊子那麽簡單了。


    狼群,野熊,以及嗜血的獵犬,中世紀的野外絕對不是獨行的旅人應該呆的地方——即使忽略掉這些危險的因素,唿嘯而過的刺骨寒風也在時刻的刷著存在感,提醒著過往的旅客不要忘了獻上給它的祭品——寒冷,冰雪,以及死亡。


    幸好的是,現在小唐伯爵並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有著許多武藝精通的騎士。


    這些騎士都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弓——盡管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弩,而且弩的殺傷力要比弓強上好幾倍,但是為了防止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拿著弩就能殺死苦練二十年的騎士,所以仁慈的上帝決定:‘基督兄弟之間絕不用弩。’


    這些騎士拿著弓,眼睛掃視著可能出現的獵物,絕不肯輕易用掉一根箭,箭可比人,比獵物都貴多了!


    就好像《勇敢的心》裏麵‘長腿’(也叫美男子)國王愛德華一世所說:“讓愛爾蘭人先上!箭可比他們貴多了!”


    造一支合格的軍用箭,需要箭頭,箭杆,還要箭羽。箭頭要用鐵做,還要把鐵磨成符合標準的形狀;箭杆要選擇長而實在的木頭,一個個的切成長條狀,再把它削平;而箭羽這個東西它更有講究,它要求羽毛又硬又長,最上等的是大雁羽,其次是鷹羽,最下等的是鵝羽,至於說雞羽,這玩意壓根就不能用,偏的太厲害了。


    也就難怪愛德華一世說出這樣的話了,最關鍵的是,造箭的錢他要自己掏,但是愛爾蘭人隻是一群征召來的炮灰,他不用給錢啊!


    順帶一提,勇敢的心嚴重美化了華萊士,當然,我不是說華萊士有什麽不好,問題是這貨每次打完仗就屠城屠俘的習慣實在是讓自己人都看不下去。另外,愛德華一世可不像電影中那麽廢材,這位國王是金雀花王朝最傑出的一位,他的另一個綽號就是‘蘇格蘭鐵錘’,華萊士起義一時爽,後果卻是讓這位國王差點實打實的征服了整個蘇格蘭——如果他還能再活兩年。


    另外一提的是,我還要為一不小心就帶了千年綠帽的愛德華二世平反,這位二世國王確實是個同性戀沒錯,不過人家還是個雙向插頭啊!電影中那位與華萊士有著私情的英格蘭太子妃,她是在華萊士死後三年才來到英格蘭,而她的兒子愛德華三世的出生更是在七年之後了,所以就算是愛德華二世被戴了綠帽,那也沒有華萊士什麽事,純粹就是電影在瞎胡扯。


    話題有些扯遠了,總之,在經過一番努力後,很快騎士和他們的仆從們就打到了足夠的獵物,生起了火,開始烤肉了。


    肉香在空氣中飄散,即使沒有鹽和香料作為調味劑,這一頓新鮮的肉食在這個時代也已經是難得的美餐——但是,此刻沒有一個人是在認真的品嚐美味,而是都在出神的望著那跳動舞蹈的火焰精靈。


    他們都在想什麽呢?馬上,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就要經曆一場真正的戰鬥,去和人生死相搏,說不定今夜在這裏的人有的明天就再也見不到。那麽他們是在向著上帝祈禱嗎?還是做著美夢,幻想著自己能夠搶到多少好東西?


    但是時間是最公平的,他不會因為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貧窮百姓而停留。很快的,當月亮升上了天空的最頂端,當遠方修道院的鍾聲隱隱約約的敲響了十二下,所有人都知道:是時候了。


    他們每個人都先去上了廁所——不要嘲笑這一點,曆史上不乏有騎兵潰逃時在馬背上被活活憋死的例子,然後每個人都上了馬,打算騎馬前進到離修道院還有兩三裏的地方,之後步行到達修道院——說實話,兩三裏這個路程實在是太近了,萬馬奔騰,哪怕現在隻有五十匹馬,那也是能踩的地震的。但是考慮到騎士們身上鎧甲加上武器至少二十公斤的負重,兩三裏已經是最遠距離,再往後說不定體力就不夠了。


    但是萬幸的是,一直到修道院的麵前,都還沒有人發現這支小型軍隊的痕跡。


    是因為德斯蒙德窮的連強盜都沒了?還是自以為有神的保佑就高枕無憂了?亦或者隻是守夜的教士多喝了兩杯?


    小唐伯爵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如果是神的保佑的話,現在看來這個神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家夥罷了:他自己的虔誠的教士都不保佑,現在反倒是保佑起這群馬上就要殺人放火的騎士了!而且這群騎士還是馬上就要搶他的家,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諷刺嗎?


    之後,騎士和他們的仆從們下了馬,將馬係在了附近的樹上防止它們亂跑,然後排成了長蛇陣,沒有火把,以幾個眼神最好的仆從開頭,三個騎士居中,然後又是仆從們壓陣,其他的九個騎士殿後。


    他們就以這樣的姿勢一路無聲的走到了修道院的門口,修道院——正如我們之前所說,它的警備十分的懈怠,欄杆隻有兩米高,大門竟然還是木頭做的——當然,在這個年代,哪怕是千年古城又或者是上帝的應許之地,大門都是木頭的,頂多再包一層鐵皮——天國王朝中的耶路撒冷就是這樣的。


    這樣的脆弱木門,倘若幾個包在鐵皮中的騎士寧肯受一點皮肉之苦,他們隻消奮力的往前一撞,那木門就要被撞開。但是他們這一迴說了要裝異教徒,那就要完整的按照異教徒的方式來。


    兩個身手敏銳的仆從,他們身上沒有盔甲,行動的十分靈敏;再一個,他們從小就接受武藝訓練,手腳什麽的也靈活的多。他們輕巧的就爬上了兩米高的欄杆——這玩意說是欄杆,還不如說是低矮的籬笆牆,至少欄杆上是沒法站人的,而這玩意兩個人蹲在上麵都沒有壓力!


    這兩個人躥了上去,往身下一看,然後迴頭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有兩個人在底下守夜——不過完全不用擔心,這兩個人隻是一般的農民——教士大爺們都在溫暖的床上做著‘徹夜祈禱’呢,哪有時間來看門。


    這兩個農民,一來是被抓差的,自然是沒有什麽積極性,二來也是修道院太久都沒有受到過攻擊,裏麵的人早就鬆懈了,因此這兩個人都在半醒半睡的打著瞌睡,那兩個仆從從身後摸出了一把小刀,各自打量了一下地勢,就一躍而下,順著下落的墜勢手中的匕首就刺向了守夜人的喉嚨!


    ——雖然他們並不是什麽專業的刺客,但是他們從小所受的訓練,確實是有這樣一部分的。


    “咕咕……”


    血從喉嚨冒出來的聲音。


    那兩個農民盡力的想掙紮,但是喉嚨都已經被刺穿,死神已經在麵前像他們招手,他們又怎麽能夠掙脫,他們甚至連叫喊一聲提醒都做不到!


    很快的,無邊的血色以及黑暗就籠罩了他們的視線,他們便這樣離開了這個不幸的塵世,再也無法掙紮著求生存了。


    那兩個仆從感覺到手中的農民已經沒了掙紮,就慢慢的把手中已經變成屍體的身體放倒,不發出一點聲音,然後走到了木門麵前,遇到了最後一個難題——一把大鐵鎖。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一把大鐵鎖!他竟然沒有被熔化用做打造盔甲而是好好地掛在門上,普通的貴族都還是隻用一把小鎖鎖住自己的財寶呢!


    不過這也難不住這兩個仆從,西方的鐵,正確來說是中世紀前中期的鐵器,都沒有或是很少經過淬火,當時歐洲鐵匠甚至都不知道還有淬火這迴事!這樣打出來的鐵或鋼往往就會做的硬度有餘而韌性不足——這也是為什麽我們看到中世紀的劍大多是又厚又重的原因——不重不厚他砍一下直接就斷了啊!


    連做為軍用品的刀劍都是這樣,那麽這把鎖的品質就可以想象了,兩個仆從隻是簡簡單單的把小刀放到鎖中間的扣子裏,然後一扭一扣,直接就翹掉了!


    掉到地下的鎖發出‘啪嘰’一聲響,那個靠的近的仆從立刻就喜笑顏開的把它撿起來裝到自己的兜裏去,旁邊動作慢的那個隻能怒視著這個幸運兒——不管怎麽說,光是這一大塊鐵就已經是值幾個銀幣了!


    最後一道障礙已經去除,兩個仆從打開木門,早就期待已久的諸多嗜血的豺狼雲湧而入,他們已經磨好了利爪,裝好了尖牙,迫不及待的,要為這個平和的地方帶來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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