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朵兒,你吃何家的,穿何家的,還偷拿何家的吃食出來施舍充好人,果真你們姓章的就淨出這種偷摸的賤人!”一個尖銳的少女的聲音與此同時在章朵兒身旁響起,話語裏滿是譏諷和輕蔑。

    這個聲音,不用章朵兒轉臉去看,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礙於有小叫花子在跟前,她不想跟這個人吵架,於是她歉意地看了小叫花子一眼,一擰身朝院子裏走。

    看到那個剛才打掉了施粥的小丫頭的碗的丫鬟裝扮的人不依不饒地跟在章朵兒身後跑進了院子,小叫花子端著空瓷碗跟過去,本想朝裏觀望的,卻有人過來“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想是裏麵的人不想外人看到何家大廚房所在的院子裏將要發生的一場爭吵。

    果然,角門一關上,院子裏的章朵兒就氣憤地迴擊剛才那個指責她,並且打落她手裏那碗紅薯粥的人了:“秋穀,你什麽意思,我施舍給那花子吃食也是我該吃的份例裏的,關你什麽事!還有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摸了?你問一問在這廚房裏幹活的人,我章朵兒什麽時候偷摸過東西?”

    章朵兒嘴中說的這個秋穀是何家大小姐何淑雲跟前服侍的丫鬟之一,今年隻比章朵兒大一歲,秋穀是何淑雲給她取得名兒,實際上她姓韋,爹娘都是何家的世仆,她算是何家的家生子,因為這層關係,她才被選到何家大小姐何淑雲身邊服侍。秋穀平時就對章朵兒看不順眼,常常來大廚房裏頭替何淑雲拿飯菜時,找章朵兒的麻煩。

    今日,本來一早她已經來大廚房替她家大小姐提了食盒迴去,伺候何淑雲用早飯的,後來,何淑雲忽然說她想吃點兒醬薑,讓秋穀來大廚房替她拿點兒去。秋穀就奉命再跑了一趟大廚房,結果就看到了章朵兒端著紅薯粥要施舍給小叫花子那一幕,於是她就衝了出去打翻了章朵兒那一碗紅薯粥不說,還出言不遜傷人。

    其實對於秋穀打翻自己手上的那一碗紅薯粥,章朵兒還能忍,隻是聽到她夾槍帶棒地捎帶上自己的便宜娘一起罵了,讓她非常生氣。穿到這裏兩年多,李小冰同學已經快速地認清了自己的身份,還有生存的環境。她一開始盡管抱怨怎麽自己的運氣“這麽好”,竟然穿到這麽一個連爹是誰都不知道的私生女身上,而且這私生女還是奴籍,可是她想老天爺既然又給了她一次生命,就不該像個懦夫那樣去死,所以她鼓足勇氣開始努力地學習生存技能。

    好在,她穿來的時候,她的外祖母還沒有病死,由她外祖母帶著在廚房裏幫忙一年多,再加上原主

    的大部分記憶還在,這讓她迅速地學會了在廚房裏燒火,給其她的做飯做菜的婆子和媳婦們打下手。於是,等到她外祖母去世,她順利地留在了廚房裏幫廚,一月也能掙上三百錢,這算是何府的奴婢裏麵最低的工錢了,跟同樣在廚房裏跟她幹一樣活兒的小柳兒一樣多,但人家小柳兒可比她還小上兩歲呢。隻不過,小柳兒的娘陳嬸子可是在廚房裏幹了好多年的,何家管大廚房的賴原茂家的平時不少被陳嬸子奉承,就讓小柳兒頂了一個廚房裏燒火打雜丫頭的缺兒。

    何家大廚房裏頭隻有兩個燒火打雜的缺兒,用得都是童工,圖便宜。要是在穿前,像小柳兒和章朵兒這樣大的女孩兒正該在上小學一年級和二年級。但在章朵兒穿來的大梁,像她們這麽大的窮人家的孩子大多數都在幹跟她們差不多的活兒。在許多人眼裏,她們這麽大就已經到了幹活的年紀。

    “哼!你敢說你拿了廚房裏的紅薯粥出去倒給那小叫花子後,你就不迴來盛飯了?”秋穀氣勢洶洶地指著章朵兒的鼻子質問。

    “……廚房裏的紅薯粥老爺和太太也沒規定說隻能吃一碗,我平時要吃三碗,倒給那小叫花子一碗,我隻吃兩碗,那也是我份例裏頭舍出來的,我也沒吃你的……”章朵兒毫不相讓地反駁道,她差點兒把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給罵出來的,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了,到底還是不想因為這種話再跟秋穀起紛爭。

    “你吃多少我不管,可我親眼見你偷拿著何家的糧食去施舍外頭的小叫花子,這就叫吃裏扒外。也難怪,你娘就是個慣會偷人的,生了你這麽個偷拿糧食的去補貼野漢子的也是正常。”秋穀斜睨著章朵兒冷笑道。

    她這話說得相當刻毒,在一邊的小柳兒聽不下去了,站起來,把碗筷往自己剛才坐的小杌子上一放,轉身就想上前去幫章朵兒說話,卻被她娘給拉住了,她娘低聲叱責她:“少管閑事,秋穀身後是誰你不是不曉得!”

    “我撕了你這臭嘴!”章朵兒聽了秋穀的惡毒的話後再也忍不住了,如果說以前秋穀時不時跟她不對付,也說兩句挖苦的話,她忍了,但哪次的話都沒有今天這麽難聽,她實在忍不住了。

    所以,下一刻隻見章朵兒撲向了離她不遠處的秋穀,一抬手就真去抓掐秋穀的嘴。

    “小蹄子,反了天了,你竟敢向我動手!”秋穀見狀當然是出手阻止章朵兒抓扯她,兩人隨後就撕打在了一起。

    章朵兒盡管比秋穀小一歲,但是她屬於同齡女孩兒裏麵比較高挑的,再加上常年

    在廚房裏幹活兒,手上的力氣自然是要比秋穀這種隻是幫著提個食盒,替何家大小姐疊被鋪床的丫鬟大。所以,兩人一交手,章朵兒就占了上風,秋穀的嘴還真被她抓掐了幾下,然後秋穀吃痛,不斷退後躲閃。

    詭異的是,大廚房所在的院子裏的包括陳嬸子母女在內的好幾個在廚房幹活的人,都沒有上前去勸架,拉開撕打著的章朵兒和秋穀。她們隻是站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好戲。

    直到管廚房的賴原茂家的來了,一聲斷喝,才讓抓扯撕打的章朵兒和秋穀停了下來。

    隻不過,趁著章朵兒停下來時,不服輸的秋穀還是冷不丁朝著章朵兒的臉撓了一爪子,章朵兒一閃,秋穀抓到了她雙丫髻的一側,將她一側的頭發給抓散了。

    這讓章朵兒看起來異常狼狽。

    “秋穀!”賴原茂家的朝著秋穀吼了一嗓子,秋穀這才不情願地收迴手,往後退了兩步,然而兩眼還是怒視著章朵兒。

    賴原茂家的是何家老太太彭氏的陪房之一,在何家可是老資曆了,就是何家太太顧金英也得給她幾分薄麵。所以,底下的何家的下人們幾乎沒有不怵她的。她在何家下人們跟前十分有威信,更別說本屬於她管著的這處大廚房了。她一開口,章朵兒頭一個就停了手,而且開始有點兒後悔自己剛才衝動了,這下子還不知道會被怎麽罰呢?

    “是怎麽迴事?”賴原茂家的走到章朵兒和秋穀跟前寒聲問。

    秋穀就搶先把剛才的事情加油添醋地對賴原茂家的說了一遍。

    賴原茂家的聽完了就皺起了眉,她轉臉問章朵兒,是不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秋穀說的一樣。

    章朵兒當然開口替自己辯解,並說秋穀出口傷人,她才動了手。

    賴原茂家的便說:“說歸說,先動手總是不對!還有你私自拿何家的吃食去施舍給外頭的叫花子,就算那吃食是你吃的也不該。你舍給那花子吃了,你就會吃不飽,吃不飽,該你幹的活兒就幹不好,你就占了何家的便宜。本來一天值三十個錢的活兒,你幹了二十個錢。對了,你施舍給外頭那叫花子幾日吃食了?”

    章朵兒老老實實地答:“三日,今日的還叫秋穀給打翻了,連碗也碎了……”

    “所以就是三日,那麽就扣你三十個錢的工錢,還有,一會兒去領十板子,何家雖然不是什麽官宦之家,但也有家規,你先動手撕打秋穀,這犯了賀家的家規。”

    章朵兒垂頭應是。

    在一旁的秋穀見章朵兒被賴原茂家的如此懲罰,心中暗自稱快,想著章朵兒又要被罰錢,還要挨打,這可算出了一口氣了。想到此,她偷偷剜了章朵兒一眼,嘴邊浮現得意的笑。她打定主意,一會兒迴去再向大小姐告上一狀,讓大小姐去跟那何家負責打人的婆子打聲招唿,務必要狠狠地重重地打章朵兒十板子,打得章朵兒鮮血淋漓,十天半個月起不來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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