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南緩緩坐下,與桌上各位笑談起來,唯獨那二小姐始終對李圖南不冷不熱,李圖南自然知道是怎麽迴事,卻隻能自歎著氣搖搖頭。


    這時陳月避開眾人的視線悄悄近過頭來問李圖南“公子的雙手為何用繃帶紮著?可是受傷了?”


    李圖南聽聞旋即笑著湊過陳月的耳朵旁“白日裏在學堂上睡了一覺,被先生甩了三尺子。”


    陳月先是驚訝,而後“噗嗤”一笑“公子竟然還會在學堂上睡覺,這可是讓月兒有些不相信呢!”陳月扭過頭去。


    “是先生講得動聽,圖南便聽著入迷了。”李圖南倏爾一笑。


    ”傷得如何?“陳月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憂色。


    ”不打緊,過幾日便好了!讓月兒擔心了。“李圖南側過眼去看著院內待開的梨花,雙眼一笑,便是一碗酒下肚。


    陳月瞧著李圖南,微風吹起樹梢上的花苞,吹走了憂色也吹笑了陳月的臉龐……


    酒過三巡,眾人依舊言笑。


    此時的李圖南已是搖搖欲墜的模樣,雙眼迷離,額前散落的發絲輕輕掠過李圖南的眼眸,李圖南便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在他麵前晃悠,伸手揮了揮,卻是揮不去,還說了幾句醉話。


    眾人瞧見便笑起來了,柳煙兒也是第一次見李圖南喝酒,所以她不知道李圖南的酒量如何,今日看來是盡底了。


    一旁的陳月卻是掩嘴偷笑“李公子這模樣竟是可愛極了!”


    突然李圖南站起身來看向陳淵明,提著一碗酒,那陳淵明稍稍皺起眉頭看著李圖南搖搖晃晃的模樣,心想“這小子莫不是醉了,要耍酒瘋與我結為兄弟吧!那不行,這才幾碗啊,就醉成這樣!”


    “伯父!圖南有個……不情之請!”李圖南有些站不穩來,一旁的柳煙兒和陳月連忙起身扶住李圖南,柳煙兒不好意思的歉笑著說“兄長平日裏不沾酒的,現下看來是醉了,讓伯父伯母見笑了!”


    陳淵明與陳家家母卻是擺擺手笑著以示迴應。


    柳煙兒看著李圖南這模樣真是好氣又好笑,現下又是無奈隻能扶著李圖南。


    哪曉得李圖南聽到柳煙兒說的話竟是突然清醒過來了一般,雙眼忽明忽滅的看著柳煙兒,伸手摸了摸柳煙兒的腦袋說“小丫頭,誰說你兄長醉了的,兄長還沒有醉,還可以再喝大幾壇呢!嘿嘿嘿,可別小看你兄長啊!嘿嘿嘿~”


    柳煙兒白了一眼撅著嘴說“這還沒醉?還要再喝幾壇?迴家等著挨罰吧你!”


    陳月卻是在一旁笑著,細細的瞧著李圖南的模樣,仿佛要刻在心裏一般,哪怕是現在醉著的模樣,也是要收藏起來。


    陳淵明瞧著了笑起聲來“和藥賴子一般無二,哈哈哈!”


    二小姐見著李圖南這副樣子斜著眼“酒都喝不了,看來真的隻是個書呆子了!”


    李圖南聽得二小姐的聲音,扭過頭去和陳淵明說“伯父,圖南要學武!”這句話說的堅定有力,聽起來竟然不像是醉話。


    二小姐拿起碗,本以為李圖南斷不會說出這句話的,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二小姐那本是冷若冰霜的眼,瞧著一旁的李圖南竟是彎了一下。


    陳淵明一驚,隨後大喜“好哇,我就喜歡這樣,一天到晚文縐縐的,煩都煩死了,到時候直接來鏢局找我,找不著我便找管事的,鏢局那邊我自會交代,哈哈哈,這一點倒是讓我滿意的很呐!唉呀呀!”陳淵明喜色遮不住一般笑起來。


    李圖南聽完陳淵明的話,拿起手中的碗一飲而盡,隨後便是失了生機一般倒臥在桌上。


    劉文景看著卻是笑著說“這李公子確是不俗,隻是酒量還得再練練!”


    “大姐夫說的是,連我都喝不過,太弱了!”陳昌覺開懷道,隨即就是一碗酒下口。


    坐在陳昌覺旁的二小姐就是一個冷眼看來是過來,嚇得陳昌覺嗆得半死。


    “二姐姐,我這又怎麽了?我誇李哥兒不是,損李哥兒也不是,你想讓我如何說,你便告訴我嘛!”陳昌覺耍起性子來!


    “安心喝酒,不說話就不會嗆著了!”二小姐提著一壇酒對著天上明月飲了起來!


    陳月瞧見了,便是想到了二小姐的心思,眼裏含著柔光瞧著二小姐豪飲起來。


    陳家家母見李圖南醉昏過去,便是派下人準備了馬車,稍過了片刻柳煙兒便是道謝,又與陳家家母交談了一會兒後隨著李圖南坐上了馬車。


    馬車上柳煙兒瞧著李圖南醉死過去還露出笑容的臉歎足了一口氣,又瞧著發梢上的發帶,彎彎眉說“楨哥哥今日定是開心過頭了吧,三小姐生得這般漂亮,竟然讓你熟睡了都在想著她!阿娘肯定也在家高興著等我們迴去呢!”柳煙兒梳理著李圖南散亂的發絲……


    陳家。


    陳昌覺歎了口氣有些不過癮的說“這才喝多久啊,一桌子人就李哥兒醉了,這酒量也太掃興了吧!”


    陳昌覺見著二小姐沒有理他,舒了一口氣,便是得意起來,拿起一壇酒飲了起來。


    突然,一隻手拍在陳昌覺的肩膀上。


    “小弟啊,喝酒時還是不要說話,小心嗆著!”陳月走到陳昌覺旁邊輕輕的說。


    陳昌覺喝到一半,又被嚇著了,這次不單單是嘴嗆到了,連鼻子裏都是酒水,一臉懵的看著一旁的陳月,表情極為難受的說“二姐姐三姐姐,我下次再也不說李哥兒,你們別嚇我了,再嚇我,我連酒都不敢碰了!”陳昌覺一臉委屈。


    那二小姐白了一眼陳昌覺,看向陳月時卻是笑如梨花。


    陳月也是會心一笑,陳昌覺看著這一幕更加揪心了,卻又說不出話來,可能是不敢說話!


    此時劉文景與大小姐交談了一下便是起身走向陳淵明,隻見陳淵明也是默契起身,二人走向大廳內去……


    陳月便走到二小姐身旁,俯下身子來說“姐姐要不要陪陪月兒?”


    二小姐看了一眼陳月的眸子又迴過去拿起一碗酒來“你不是有那李家公子了嗎?還要我這姐姐幹嘛?”隨後一飲而下。


    一旁的陳昌覺笑了起來,剛想說話,又是被二小姐白了一眼,咽了口水,吹起口哨,兩眼四處轉了起來。


    陳月輕輕一笑“姐姐可不要耍性子了,走吧,陪月兒迴房吧!”說完挽起二小姐的手,二小姐卻是沒拒絕,起身走了去。二人向陳家家母和一旁的大小姐行禮後,便是一起進了內院。


    陳昌覺在後麵看著這姐妹二人的背影,擺了個鬼臉“哼,就知道欺負我!”


    陳家家母瞧著也是笑了起來“覺兒,在家裏說話隨意些倒無妨,要是出去了在外可要謹言慎行啊!你姐姐們可是在教導你,要虛心些!”


    陳昌覺聽了,收起了頑皮的性子,溫順的點了點頭“母親教訓的是,覺兒知道了!”


    一旁的大小姐瞧著也是笑著說“覺兒本性不壞,就是太頑劣了些,何不找個先生交他詩書禮義呢?我看李家公子去的學堂就不錯!”


    “這個我與你父親商量過許多迴了,他就是不聽我的,他說覺兒以後是要接手鏢局的,要是文縐縐的下麵人不會聽命於他,你說這是什麽道理嘛!”陳家家母搖搖頭笑起來了,覺得此話甚是滑稽。


    陳嫻閉目搖搖頭笑起來“父親這是歪理啊,母親怎麽還順著父親來啊!”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這件事硬拗不過他,我看這件事隻有覺兒自己去說才有用!”陳家家母看著一旁的陳昌覺,歎了口氣“其實去不去學堂的,無所謂了,隻要是覺兒自己活的瀟灑快樂,我又何必讓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呢!他現在日夜跟你父親練武,我看他挺開心的,日後接手鏢局也不錯,畢竟這是家傳本事,我也就沒有提過去學堂的事情了!”


    陳嫻聽完,稍作思慮皺起眉來說“女兒還是覺得不妥,男子哪能隻練武,那和莽夫有什麽區別!”


    “你可有好方法?”陳家家母問起。


    “那李家公子不是說要來鏢局練武嘛!讓覺兒跟在一旁,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李公子久了,多少也就學得些了!”陳嫻瞧著陳昌覺無所謂的表情,歎了口氣。


    “你們倒是不怕我把李哥兒帶黑啊!”陳昌覺剛說出這句話,陳家家母走過去便是揪起陳昌覺的耳朵,疼得陳昌覺“呀呀”直叫。


    “不思進取!”陳嫻閉目歎息道。


    “我跟,我跟,我一定寸步不離跟在一旁!阿娘別揪了,再揪耳朵都要斷掉了”陳昌覺求饒著。


    “你呀你呀,不管你了,自己看著辦吧!你爹給你取的這個名字真是配死了你,昌覺,昌覺,是真的猖獗!無法無邊!誒亞!”陳家家母放開手,衣袖一甩也是歎了一口氣。


    ……


    陳家家宅內院……


    陳月與二小姐緩緩走在道上,迴廊邊的燈籠亮起路來,月光照耀著地上的百種鮮花。


    陳月率先開口“是姐姐讓李公子來鏢局練武的吧!”


    二小姐聽了,眼神有些閃躲“我可沒有讓他來,是他自己要來的,我隻是……說了他幾句罷了。”


    “姐姐說了什麽?”陳月不緊不慢的問著。


    “我說他身子弱的連刀都提不起。”二小姐的步子停下了。


    “李公子自幼習醫,在藥堂長大,想來身子應該不會弱的!”陳月見二小姐停了下來,迴過頭來看著二小姐。


    “他不會武功,便不能護你周全,你這般心善,看到乞丐都要過去送幾個銅板,若是有賊人起了歹心,他不能護你平安,我又不能一直在你身旁,怎麽可能放心。”二小姐走近了陳月“再說了,那小子十幾年都沒想著過來看你一眼,今日一來便是要定了你,我可氣不過,你念他十餘年,可他卻什麽都沒幹。可你……偏偏還護著他!”二小姐耍起了性子般。


    陳月聽聞,眼淚借著月光就流了出來,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二小姐“姐姐真好!”


    二小姐聽出了陳月的哭聲,也是緩緩抱住陳月,心想是不是說的有點過了便安慰道“其實也還好啦,那小子蠻不錯的,姐姐說他文采好那便是文采好,剛剛竟然說要來練武,這點確實讓我意外,你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看好他的!要是他練武偷懶我肯定狠狠罰他!”


    “姐姐總是這樣照顧著月兒,讓月兒怎麽還啊!”陳月啜泣著。


    “誰讓你還了!你過得好,這樣姐姐才會安心啊!傻妹妹!”二小姐眼淚不知怎麽的就流了出來,盡力憋著,緩緩伸手摸著陳月的頭。


    “妹妹要是以後不在了,姐姐可會寂寞?”陳月看著二小姐發結上係著的彩繩,這是之前給李圖南做發帶殘下來的一根,是個半成品,本來是不要的,後來被二小姐見到了,便是欣喜拿了去,現在被精致的係在二小姐的發絲上,在月光下,卻在陳月心上。


    “傻妹妹,你去了李家,我怎麽可能寂寞,哈哈哈,高興還來不及呢!被你黏著十幾年,你走了,可不得好好享受下自己的生活!”二小姐微微笑著,眼裏確是淚水打起了轉。


    “姐姐騙人!”陳月把頭埋進二小姐的脖頸處,不讓彎月反射出淚光!


    “我也就是逗逗你,你走了,整個陳家便隻有母親與我了,弟弟到頭來還是不懂事,但是他卻有父親教導,用不著我操心,日後若是要走鏢,父親肯定要帶著弟弟一起走,我便留下來陪著母親!可不能讓母親覺得寂寞了!好啦,月兒可不能再哭了,等下該被人瞧見了!”二小姐用力擠了擠眼淚笑著說,眼眸裏又是一片星河璀璨。


    “月兒才沒哭!”陳月抱緊了二小姐,淚水止不住的留下,她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像今日這般擁著姐姐肆無忌憚的哭,這個時刻替她著想的二姐姐……


    二小姐滿是笑意的摸著陳月的頭,任她的熱淚澆灌著自己的脖頸。


    二小姐瞧著天上彎月,笑起來說“有句詩怎麽說來著?什麽千裏人長久的……”


    “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陳月顫抖的聲音傳入二小姐的耳朵。


    “對對對!”二小姐的小嘴彎成天上的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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