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二爺說蒙麵客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沒錯!”寧無缺隱去蒙麵客就是“天煞星”這一節。從吳無畏代表丁財神提出近似托孤的要求這點看來,這秘密關係重大,其中還隱藏著什麽可怕的內幕不得而知,隻宜自己心照,如果宣之於口,可能會有嚴重後果。


    “那太好了!”倚劍挑眉張目。


    “什麽太好?”


    “蒙麵客就在附近,我發現了他的蹤跡。”


    “噢!”寧無缺大感振奮。“說明白些?”


    “就在西北角方向,我遠遠發現一條可疑的人影,便追了去,距離縮短之後,從對方的體態身法我判斷出是蒙麵客,到了靠山腳的地方因為樹太密,追丟了。”倚劍吐口氣。“我想到我們眼前的目的是搜尋璧無瑕的生死下落,而蒙麵客是無瑕姑娘的父執,說不定他的目的跟我們一樣,追之反倒誤事,所以就放棄了。”


    “嗯!你的處置很得當,這檔事交給我,你現在馬上迴城,錦書可能在途中,你趕上去暗中隨護。”


    “好,那我走了!”倚劍轉身奔離。


    寧無缺略作考慮,舍大路朝西北方向馳去。


    短鬆崗。


    劍芒在日光下閃耀,急驟的金鐵交鳴聲遙遙可聞,迫近,可以看出是兩個蒙麵人在作殊死之鬥,雙方都是一等一的劍道高手,搏擊之激烈武林罕見。


    寧無缺來到,藉著玄奇的“無影身法”與地形地物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崗頭,隱身在一塊虯鬆盤踞的山石之後,距打鬥現場約莫三丈。目光掃處,為之心花怒放,隻差沒念阿彌陀佛,交手的赫然是蒙麵客“天煞星”和“金劍”葉韋康,這兩個都是他費盡心力要找的對象,這種良機真可說是天賜。


    鷸蚌相爭,他成了穩獲利的漁翁。


    現在,漁翁定下心來,等待最後的一刻。


    雙方的劍術走的是奇詭狠辣的同一路子,現在寧無缺可以冷靜地觀察各別的路數,由於勢均力敵,而且都有置對手於死地的意圖,是以傾全力施展,殺著頻頻,格外地顯得怵目驚心,誰隻要稍有疏失,便會遭致命的打擊。


    短鬆擋不住日頭,交織的劍芒令人目眩神奪。


    寧無缺不放過雙方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個變化,因為他很快便要麵對其中之一,知己知彼非常重要。


    惡鬥,綿密地持續下去,方興未艾。


    豔豔的陽光似乎也減低了顏色。


    沒有絲毫喘息的餘地,像洶湧的波濤在翻卷,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連成了沸騰的幕,展現出吞噬的威力。


    最後誰會被吞噬?目前尚無法窺出端倪。


    時間在鼎沸的場麵中悄悄消逝,將近-個時辰,雙方已交換了不計其數的迴合,逐漸“天煞星”的銳氣有降低的趨勢,但仍奮戰不懈,而葉韋康似乎內力無窮,鋒銳不減。


    又是一刻時間過去。


    “天煞星”首先見紅,左肩頭被劃了一劍。


    葉韋康攻勢更緊。


    “天煞星”在負創之後,激發了潛力,連演三招十八劍。


    葉韋康的右胸也開了花。


    寧無缺收拾起了閑適的心情,開始密切注意場中情況的變化,他已看出葉韋康的內力較之“天煞星”高了半籌,而“天煞星”的劍術又略高於葉韋康,兩相比較各有千秋,但相持下去,內力深厚的還是勝算較大,因為能耐戰。而葉韋康是不擇手段的,萬一“天煞星”不幸做了他的劍底亡魂,那“碧玉蟾蜍”的公案便將無法了結。


    “天煞星”的劍術出神入化,似乎又挽迴了頹勢。


    葉韋康仗著內力強過對手,采取硬接硬打的戰術。


    稍見疲軟的場麵又現高xdx潮。


    實力不相上下的高手搏鬥,通常會戰到最後一刻,而勝利屬於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的人,寧無缺對此點非常清楚。


    轉眼又是五十招。


    “呀!”葉韋康突然暴喝了-聲,使出一記怪招,分明是直刺,中途改為斜劈,但隻劈出一半,又疾旋為上挑,然後一個勾勒,幾個動作一氣嗬成,而且快得猶如-瞬,雙劍平貼在半空,不動了。


    現在成了比拚內力之局,真力透過劍身迫衝抗拒,表麵上什麽也看不出,但卻十分兇險,功力稍遜的一方如果抗拒不了,非死即傷。葉韋康已經用上了他的長處,看來他不耐久耗,打算速戰速決。


    拚內力,自然會影響到傷口,雙方的劍傷處又現殷紅。


    寧無缺的心收緊,他判斷“天煞星”鬥不過葉韋康,他已準備必要時出手幹預,他必須要留“天煞星”活口。


    無聲的戰鬥。


    靜默地持續。


    盞茶工夫之後,“天煞星”的身軀微見顫抖,顯然他的內力不濟,敗征已現,生死勝負將馬上見分曉。


    情況的變化比寧無缺的預期來得快,悶哼乍傳,“天煞星”踉踉蹌蹌退了數步,“咚!”地一聲跌坐地麵,蒙麵巾下半截突然染紅,他吐了血。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葉韋康的劍指向“天煞星”的心窩。“閣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誰,隻知你是範江陵的生前至交,而你閣下為了璧無瑕一直要得我而甘心.所以我不得不殺你以絕後患,現在……”


    寧無缺正要現身……


    “當!”地一聲,葉韋康的金劍被蕩開,人也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一顆鵝卵石掉在地上。


    寧無缺大吃一驚,這份擲石的腕力膂力太駭人了。


    “什麽人?”葉韋康栗喝出聲。


    人影出現,是,一個須眉俱白的老者,頭戴員外巾,身穿壽字衫,足踏福字履,手中拄一根彎扭的鳩頭杖,脅下斜挎著一個鼓繃繃的織錦袋,仿佛民間供奉的福德正神,最搶眼的是胸前吊掛著一麵金光閃閃的八卦。


    怪,說不出的怪。


    “老前輩是……”葉韋康又退了數步。


    老人用手拍了拍腰間錦袋。


    “咚咚咚!”袋裏發出的是鼓聲,聲音不大,但卻令人心搖神悸。


    “招魂催生鼓!”葉韋康暴退三步,栗叫出聲。


    暗中的寧無缺也不由心頭大震,這怪物的名頭他聽說過,應該說是傳說中的人物,想不到他還活在世上。在一甲子之前,黑白兩道聞其名而喪膽,沒有誰敢招惹,他殺人也救人,全憑一時的好惡,據說沒有人經得起他的三通鼓,無人知道他的出身來路,公贈他這恐怖的名號。


    “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了一聲。“小子,想不到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名號,難得,本來是要催你去投胎,偏偏你狗運好,今天是我老人家的生日,忽然動了善心,催生變成放生,快滾,別等我老人家改變主意。”


    口氣大得可以吞象。


    葉韋康轉身如飛而逝。


    寧無缺誌在“天煞星”,沒有追下去。


    “招魂催生鼓”揚手擲出一物,太小,看不真切。


    “天煞星”用手接住,掀蒙麵巾納入口中,然後起身,片言不發彈身離去。


    寧無缺正待要……


    “小子,給我老人家出來!”“招魂催生鼓”兩眼直望著寧無缺藏身的位置,看來他早就已知道有人在旁隱伏。


    寧無缺無奈,隻好現身出去。


    “招魂催生鼓”仔細端詳了寧無缺一陣。


    “你小子叫什麽名字?”


    “我姓古,人家叫我寧無缺。”


    “哦!寧無缺就是你?”“招牌催生鼓”撇了下嘴。“這麽說……你便是‘赤膽鐵判’郎風那老小子的傳人?”目中精芒稍現即隱。


    “不錯!”寧無缺麵現肅然之色,這是對師諱的尊敬。


    “那老小子還活著?”


    “不錯,比你閣下還硬朗。”


    “小子,你偷偷摸摸躲在一旁意欲何為?”


    “辦點私事,無可奉告。”


    “如果我老人家一定要你說呢?”


    “對不起,說過無可奉告。”


    “你小子敢對我老人家如此說話?”“招魂催生鼓”的聲音突然變冷,而且隱隱帶著殺機。


    “稱你一聲閣下已經夠禮數了。”寧無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事實上他已看出這老怪物跟“天煞星”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他投手擲出之物當是疔傷之藥,而“天煞星”悶不吭聲地離開,雙方的默契已顯然,是以他采取了高姿態,至於後果他不願多想,反正是碰上了,這說不定是“碧玉蟾蜍”公案的又-個變數,他非麵對不可。


    “你還不想死吧?”


    “當然,當然,老的還活著,年輕的豈敢先死。”


    “哈……哈——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起來,銀髯隨之急劇波動,笑聲也如逆浪般層層推湧疊出。


    寧無缺初時不察,及至發覺氣血有逆轉現象之時,才猛省這老怪物已經藉笑聲發動攻擊,這種至上的功力如果抗拒不了,勢非毀於逆行的氣血之下不可。於是,他立即運起從不曾用過的師門“自閉神功”把笑聲摒絕於感官之外,自我封固。當然,表麵上他是神態依然,挺立不動,這一來,那致命的笑聲對他已不起作用。


    許久,“招魂催生鼓”自動止了笑聲。


    寧無缺也暗中卸了神功。


    “招魂催生鼓”老臉露出驚震之色。


    “小子,想不到晚輩之中居然有人能抗拒得了我老人家的‘一笑招魂’,郎老小子能得你為徒算是天幸。”


    寧無缺心中暗震,原米老怪物這一陣笑聲使的竟然是“一笑招魂”,幸而他主動中止,要是持續下去,自己是否能挺得住大成問題;還有他的催生鼓,其威力可能強過笑聲招魂,看來今日之局絕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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