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明滅中,一條人影衝破風雨而來。


    寧無缺心中一動,看來又是個避雨的。


    人衝進門樓。


    電光又是一閃,照見了來人,當然也照見了自己。


    來人是個女的,薄而柔的絲綢衣裙緊貼在身上,浮突畢現,極美的身材,姣好的麵容,足以教人心跳麵熱。


    雖說隻是一瞬,但已足夠使印象完整。


    “是你?”女的驚叫出聲。


    這兩個字很突兀,寧無缺一怔。


    “你認識我?”


    “隻是……見過!”


    “你知道我是誰?”


    “寧無缺。”她很自然地說出口。


    “但我卻不認識你,你呢?”


    “我嗎?……我姓段。”她隻道姓而不提名。


    “哦!姓段……此地是段氏宗祠,這……”


    “很巧是麽?”電光再閃,照見了她臉上的笑容,甜極美極,極之誘人,聲音也極脆。“這裏就是我暫時落腳之處,看管祠堂的是我一個遠房親戚,老倆口,無兒無女。外麵風雨這麽大,願意進去坐一歇麽?”


    “我看不必打擾了,雨停我就上路。”


    “要是風雨不停呢?”


    “沒有不停的風雨,遲早而已!”


    “對不起,我得進去更衣,如果你坐膩了不耐煩就自己進來吧,這種天氣能消磨上兩杯一定很寫意。”說完,推門而入,原來大門是虛掩的。


    寧無缺枯坐著,心裏倒是滿欣賞這女子的爽朗。


    風雨勢已弱,但仍是淅瀝不停。


    這種情況是不適宜上路的,同時寧無缺還在考慮如何行動,根本沒個準去處。“……不耐煩就自己進來,這種天氣能消磨上兩杯一定很寫意。”女子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這是另一種誘惑,很難教人抗拒。


    於是,寧無缺起身進門,他生性是不拘小節的。


    側邊廂房有燈光映照,寧無缺以極快的身法飄彈過去。廂房是五開間,居中一明兩暗,兩邊的房門在走廊。


    明間裏僅有桌椅沒別的擺設,很樸實。


    “請進,歡迎之至!”姓段的少女從暗間裏出來,她似已看到寧無缺的來臨。


    寧無缺眼前陡地一亮,對方已經更換了衣著,燈光下明豔動人,隻是頭上包著布巾。想是頭發還沒幹的緣故。這樣的尤物出現在這樣的小廳中看上去很不協調。


    笑靨迎人,寧無缺步入明間。


    “請隨便坐,我去去就來!”說著,旋風舞柳般出門。


    工夫不大,姓段的少女端來了一個大木盤,裏麵有幾味小菜,還有杯壺等食具。她熟練地擺整上桌,拖了兩把椅子相對擺立,然後抬起羊脂白玉般的皓腕,鶯聲嚦嚦地道:“寧二爺,不成敬意,請!”


    寧無缺不客氣地挪身入座。


    姓段的少女在對麵坐下,執壺斟酒。


    小菜很精致,酒味也很香醇。


    “寧二爺!”少女舉杯。“這一杯慶我們奇逢巧遇,幹!”說完,仰粉頸一飲而盡。


    寧無缺跟著幹杯。


    又斟上第二杯。


    “這一杯為貴客驅寒。”


    雙方舉杯,再斟上。


    “第三杯祝寧二爺壯誌淩雲,光耀武林!”


    “沒第四杯了吧?”寧無缺笑著說。


    “我們慢慢喝!”少女邊斟酒邊說。


    氣氛相當融洽,而且別具情趣。


    風雨已止,但雙方的酒意在加濃。


    這算是豔遇麽?可以說是。


    不知不覺,燈光黯了下去,原來天已亮了,天空的烏雲已經散盡,是以天光如此快便取代了燈光。


    “寧二爺,天已經亮了,你有沒有夜太短的感覺?”因酒而泛紅的眸光照在寧無缺的臉上,幽幽地可以拂動人心。她這句話意味深長,除了木頭人,誰都能體會得出來,美好的辰光總是被嫌短暫的。


    “沒有,我反而覺得太長,因為酒已經喝夠了!”寧無缺故意裝傻,說出了這句不解風情的煞風景話。


    “你不覺得這風雨之夕的邂逅是一種緣?”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舍地迫問,她明白寧無缺不是懵懂人。


    “是很巧,很難得,不過……”


    “不過什麽?”


    “飄萍偶聚,流雲巧值,隻能付諸追憶。”


    “你的意思是……重逢不可期?”


    “對!”寧無缺點頭,自顧自盡了杯中餘瀝。


    “那人生何處不相逢又作何解?”眸光連連流動。


    “聚散本無常,強求不得。”


    “何不抓住?”很露骨的一句話。


    “那太執著!”寧無缺淡然以應。


    “寧二爺,真正執著的是你,因為你意念中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偏執,飄萍隨波聚,流雲因風散的觀念,根本就否定了‘緣’之一字,我說的對是不對?”眸光已凝聚,直射在寧無缺臉上,仿佛光是灼熱的。


    “段姑娘,你何不隨緣?”寧無缺迴答得很巧妙。


    孤男寡女,無人獨對,又藉著酒遮麵助興,而且女的豆蔻芳華,貌美如花,在這種景況之下,其不被誘惑也幾稀?寧無缺不是聖賢,也不是柳下惠,他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能無動於衷麽?但一個事實,他是寧無缺,他有一定的做人原則,這就是寧無缺之所以為寧無缺,他是非常人。


    少女沒再開口,隻是眸光中那份渴慕之情可以讀得出來,足以令人心悸,她在想什麽?這隻有她本人心裏知道。


    就在此際,數聲鳥叫遙遙傳來。


    蟲鳴鳥叫本來就是尋常不過的事,隻要在城鎮之外,可以說無時無之,無處無之,誰也不會去分神注意。


    少女轉頭朝門外望了望,起身道:“寧二爺,你寬坐片刻,我去去就來,那兩老一向早起,到現在還不見影子,我有些不放心。”笑了笑,出門徑去。


    寧無缺本來已準備告辭離去,這一岔又得等上一陣子,一個人枯坐無聊,他離座走向後窗邊無心外眺。


    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草葉上綴滿了水珠,遠處,有幾株翠綠的大樹聚成一叢,蔭覆數畝。突地,他發現樹蔭下有兩條人影,一個是姓段的少女,另一個是個男的,背對這方看不見麵目,倒是身形體態頗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動,少女托言要去查看守祠的二老,卻到外麵去會見男友,那方才的鳥叫是暗號了?


    雙方交談了片刻,少女轉身奔迴。


    那男的也轉過身。


    寧無缺目力奇佳,一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震,那男的赫然是倚劍,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倚劍怎會跟這少女扯上了關係?心念動處,忽然想起了錦書說的意外事件,倚劍跟一個女子密談,曾說過“……我自有分寸,誤不了事……”看來那女子便是這姓段的少女了。


    這可作怪,倚劍居然另外結識了女友。


    但從錦書轉述偷聽到的話分析,又不像是談情說愛。


    倚劍在弄什麽玄虛?


    為什麽雙方都這麽詭秘?


    心念之中,迴到桌邊坐下,情緒已經浮動。


    姓段的少女匆匆迴轉。


    “寧二爺,累你久等,不好意思。”


    “哪裏話,我看……我該告辭了!”邊說邊站起身。


    “不多談談?”依依之情溢於言表。


    “後會有期吧,謝謝你的盛情招待。”


    “不成敬意!”


    “好說!”抬抬手,大步出房離去。


    少女怔在門邊。


    宗祠外是一片曠野。


    雨後的大,地生機盎然,空氣也分外清新。


    寧無缺對晨光中的景色視若無睹,心裏是灰暗的。倚劍怪異的行徑令他困惑,甚至也可以說是不安。倚劍不會背叛自己這點他是有信心的,至於他為什麽突然改變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毋庸置疑,這是外來的影響。是什麽影響?影響他的又是誰?祠堂裏那姓段的少女究竟是什麽來路?說是因避雨而巧遇,也許不是,她本來就盯蹤自己。倚劍對她說“……我自有分寸,誤不了事……”何解?


    突地,他發現路邊草地上有一行足印。


    雨後草葉全都帶水,人踏過便會留下明顯的腳印。


    寧無缺心中一動,倚劍來秘密會晤姓段少女,剛離去片刻,也許就是倚劍留下的,目前“碧玉蟾蜍”的公案已到了緊鑼密鼓的階段,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都不能掉以輕心。於是,他循著足印奔去。


    草地並非平均分布,是以足印時有時無,但還是有跡不斷,寧無缺加緊追趕,他必須跟倚劍開誠布公一談。


    朝陽已露臉,草地上無數的“珍珠”在閃光。


    眼前出現一片廢墟,火劫後的殘跡還很顯眼。


    寧無缺猛省這裏是“孟家別業”,“狼心太保”孟飛的宅第,璧無瑕姐弟最初便是被莊亦揚綁架來此,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繪空錦盒便是在這裏地下室寶庫發現的,何以被焚至今還是個謎,初步判斷是莊亦揚所為。


    一條人影在廢墟裏徘徊,遙遙即可判出是倚劍。


    倚劍來此何為?


    寧無缺的心下意識地收緊,他遠遠停下以觀究竟。


    破牆殘垣,折棟斷梁,倚劍在遊走,時隱時現,像是尋找或探索什麽。詭異的行徑,實在令人頓生疑竇。


    現在,寧無缺感覺到事態不簡單了。


    足足半個時辰,寧無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倚劍似乎發現了什麽,在瓦礫中敲擊踏跺,點點頭,似乎已有所得。這裏以前被視為鬼宅,尋常人不敢接近,都是繞道而行,燒成廢墟之後更沒人來,所以在此地有什麽舉動可以不必擔心會被人發現,盡可以大大方方地做。


    寧無缺沉住氣,不準備現身。


    倚劍在那地點做了記號,相了相,動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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