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隻得說道:“在下本名黃五郎,江湖朋友開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黃鼠狼,是四川唐門的副總管……”


    竹逸先生以“傳音入密”說道:“寧老弟要他報個出身。”


    寧無缺道:“你沒說出身?”


    “出身……”黃鼠狼臉上很難堪,勉強說道:“少林逐徒,在下本來是不想說的,在江湖上遊蕩了些年,蒙二莊主垂青,攜迴四川,至今已有二十餘年。”


    “在江湖上遊蕩了些年”這句話就打了馬虎眼,寧無缺就沒有聽得出來,連竹逸先生這樣的老江湖,也被蒙混過去了。


    寧無缺哼道:“黃朋友倒是會避重就輕,應該言歸正傳。說說如何和白衣聖教勾結的經過了。”


    “白衣聖教?”


    黃鼠狼惶恐地道:“在下並沒有和白衣聖教有什麽勾結,這教在下如何說呢?”


    寧無缺冷笑道:“那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黃鼠狼道:“在下是奉二莊主之命,來接應戚供奉的。”


    寧無缺問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麽人?”


    “不知道!”黃鼠狼道:“在下隻知道戚供奉是二莊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生的大師兄,如此而已。”


    寧無缺道:“方才來的唐世良,是你們的二莊主?”


    黃鼠狼道:“是的!”


    寧無缺又問道:“唐紀中呢?在唐門是什麽身份?”


    黃鼠狼道:“他是二莊主的公子。”


    寧無缺依然問道:“唐世良父子勾結白衣聖教,你真的—點都不知道?”


    黃鼠狼道:“在下隻是一個下人,這種事情,在下如何會知道?不過據在下所知,二莊主很少出門,勾結白衣聖教恐怕並非事實。”


    寧無缺一手摸著下巴,偏過頭去,暗中以“傳音入密”朝裏首問道:“前輩!還要問他什麽嗎?”


    竹逸先生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沒有證據,再問也未必問得出來,老弟放他走好了:”


    “好!”寧無缺道:“你既然否認和白衣聖教有勾結,那就算了,不討黃朋友最好給我記著,下次發現你真有勾結的話,就沒有這麽便宜的事了,你帶他們走好了!”


    黃鼠狼心裏鬆了一口氣,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論江湖經驗,比起老子來可還差得遠呢!”


    他一麵向寧無缺抱拳道:“在下記著了。”


    寧無缺站起身,用衣袖朝四個黑衣漢子每人拂了一下,四個黑衣漢子的穴道頓解。


    黃鼠狼朝他們喝了一聲:“你們隨我走!”


    首先舉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步跟了出去。


    淩妙可一下跳了出來,說道:“大哥!看來是唐世良父子勾結碧落山莊,那是不會錯了。”


    竹逸先生跟著走出,一麵笑道:“黃鼠狼為人狡猾,他說的話,也未可全信。”


    寧無缺道:“那為什麽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們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麽樣?”


    淩妙可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師父!他怎麽打發呢?”


    竹逸先生道:“寧老弟,你替他解開穴道,老朽想和他談談。”


    寧無缺舉手朝他肩頭一拂,解開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雙目乍睜,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麵前,不覺嘿然道:“師弟要怎樣對付愚兄呢?”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小弟隻想問你幾句話……”


    戚供奉道:“問老夫什麽?老夫無可奉告。”


    寧無缺道:“師父要問你的話,你不說也不成啊!”


    戚供奉凜然道:“你們殺了老夫好了。”


    寧無缺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劉前輩份上,才替你解開穴道的,像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根本用不著和你多費唇舌,依了我,早就廢去你的武功,還可讓你多活幾年,也不至再去為虎作倀,危害武林。”


    “廢去武功”這四個字,果然比用刀架在他的頸子上還要管用,戚供奉聽得臉色微變,默然沒有作聲。


    竹逸先生忙道:“宮老弟,你和徒兒先到屋後去,還是老朽和敝師兄談談,他雖不義,總是老朽的師兄。


    寧無缺點頭道:“好!我們進去。”


    淩妙可走了兩步,迴頭道:“師父別再上了他的惡當。”


    竹逸先生等兩人進去之後,拉過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下,抬目道:“大師兄,你應該想想,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弟,小弟一向對大師兄十分尊敬,怎麽說,你總是奇胲門的人……”


    戚供奉截著道:“老夫離去之後,早就不是奇胲門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怎麽會加入白衣聖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謂白衣聖教,就是昔年危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聲道:“哈哈!師弟可知魔教這兩個字,乃是自視為名門正派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頭上的惡毒名稱?白衣聖教乃是佛門一支,主張光明正大,沒有係派門戶之見,要以毅力戰勝黑暗,這有什麽不好?老夫在奇胲門,連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卻敦聘我當供奉,奉若上賓,以備教主諮詢,這樣還不夠嗎?”


    “唉!”竹逸先生歎了一口氣道:“大師兄!這是他們在利用,你……”


    “胡說!”戚供奉道:“他們利用我什麽?老鬼認為我沒出息,沒出息的人,有何利用價值!會受到如此禮遇?


    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談這些,人各有誌,你還有什麽話要問,問完了,老夫就要走了。”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可知白衣聖教教主是誰嗎?”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師兄身為供奉,怎麽會不知道他是誰呢?”


    戚供奉道:“老夫隻見過他二次,如何會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麽唐世良呢,大師兄總和他根熟了?”


    “不錯!”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門二莊主。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聖教又是什麽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隻是老夫的朋友。”


    他顯然不肯說。


    竹逸先生聽大師兄的口氣,心知他執迷不悟,絕不肯迴頭的,不但不管他聽不聽,自己和他總是同門師兄弟,勸他的話不聽,也總是要勸的。因此他輕輕地歎息一聲,說道:“大師兄,我們總是同門師兄弟,大師兄就是聽不進去,小弟也非說不可。白衣聖教處心積慮,和武林各大門派為敵,自古以來,邪不勝正,這道理大師兄應該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煩地道:“我已經說過,白衣聖教乃是佛門一支,它並不是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們多行不義……”


    “不用說了。”


    戚供奉站起身道:“師弟說來說去,還是這幾句話,老夫聽得煩了,你當你的奇胲門掌門人,我當我的白衣聖教供奉,人各有誌,老夫要走了。”


    竹逸先生跟著站起,說道:“大師兄!為人一世,走錯一步,終身悔之莫及,小弟希望大師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門口,忽然大笑一聲,停步迴頭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門師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訴你一句話,不接受白衣聖教敦聘,他們隻怕未必會放過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言盡於此……”他舉步往外行去。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


    寧無缺、淩妙可從屋後走出。


    竹逸先生搖搖頭道:“你們都聽到了,唉!大師兄生性倔強,一向就不受別人勸說,不然,當年也不會負氣而去,脫離師門了。”


    淩妙可道:“師父,他叫什麽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繼祖,唉!白衣聖教利用他什麽呢?”


    寧無缺道:“碧落山莊的人轉入地下,一裏方圓,岔道紛歧,也許是他設計的了。”


    竹逸先生唔了一聲,緩緩地道:“不錯!先師在日,要大師兄專攻土木之學,大師兄雖誌不在此,但也被逼著學過幾年,建造地道,那是綽綽有餘了。”


    淩妙可問道:“師父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當時先師原想把本門兩種奇學分傳給大師兄和為師二人,繼承先師衣缽,大師兄負氣出走,為師對土木之學,縱然小時候沒有學過,但這兩門學問,載在‘奇胲經’,為師是奇胲門的掌門人,書總是看過的。”


    淩妙可道:“師父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著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這一來,為師真的和大師兄作對了。”


    淩妙可哼道:“他此來的目的,大概也是為了怕師父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師父歸順白衣聖教,不歸順他們,就把你老人家毒斃,以絕後患,師父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竹逸先生道:“為師並不是有什麽顧慮,隻是大師兄……”


    淩妙可道:“這人已無藥可救,師父還理他作甚?”


    三人走出大門,竹逸先生關上了門,又移了幾盆花,和一些鋤頭、扁擔之類的東西,橫七豎八的放置到門口。


    淩妙可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麽?”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接著走出竹籬,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撿了一些竹根、石塊,疏疏朗朗的散置在門口,一麵朝兩人含笑道:“寧老弟,你們走在前麵,老朽還有一些事。”


    寧無缺和淩妙可依言走在前麵,穿過竹林,迴頭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轉來轉去,每走幾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揀著些石塊,東移西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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