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地宮,晶石閃爍。


    已是深夜,即使擺攤之人也盡皆打烊,地宮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昏暗光輝隱映,一背弓身影走過出口麵攤,往外而去。


    仰躺竹椅的老人隨意喊了聲,“小風又給任務了,這麽晚了還出去?”


    無人迴應,四周靜悄悄的。


    老人眉頭一挑,翻身坐起,看向出口方向。


    幽暗地道裏,那道身影依舊在前行,似乎不知五感,不曉世事。


    “夢遊?”老人麵色怪異扯了扯嘴角,身形一閃到了那身影麵前,順手扣向那身影肩頭。


    那身影卻本能似得一偏身子,恰好避開,然後竟主動往老人手腕抓去。


    昏暗光線下,那雙空洞死寂的眸子直勾勾盯著老人,分外詭異。


    老人也閃身避開,麵色變得古怪至極,身形一閃直接閃到那人身後,一手刀便劈了下去。


    可那人隻是晃了晃,抬手直接抓住了老人手臂,另一手便想去扣老人咽喉。


    隻是老人卻先一步一掌印在了那人胸口。


    那人倒飛而出,直直砸在牆壁上,這才一動不動了。


    老人暗暗啐了口,走到那人麵前,踢了踢他,見他真一動不動了,一提那人衣領,直接帶迴了麵攤,隨意丟在個角落,不理會了。


    然後,老人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得,繼續躺迴竹椅上,唿唿大睡。


    第二日清晨,像其他地方那般,血都內也開始熱鬧,擺攤叫賣,四麵八方匯集而來又分散的人群,各自又開始忙忙碌碌。


    “前輩,前輩!”顰兒火急火燎從血都內跑過來,“有沒有看見滄海?”


    “怎麽了?”老人還沒起,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問。


    “哎呀,我問您呢。”顰兒抓狂般撲向了老人。


    老人一翻身子,直接滾下了竹椅,瞪眼道:“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沒臉沒皮的?”


    “您到底有沒有看見滄海過去啊?”顰兒焦急問。


    “你先說怎麽迴事。”老人慢悠悠又躺迴竹椅上,懶散說。


    “最近滄海總是夢遊,我怕他出事嘛。”顰兒苦下了小臉。


    “什麽時候開始的?”老人不慌不忙問。


    “七天,還是九天……我忘了啊。”顰兒崩潰道,“您到底知不知道啊?”


    “看見了,他出去了。”老人懶洋洋說。


    “您不早說。”顰兒眉頭一擰,轉身就跑。


    “迴來,”老人連忙喊,“讓老頭子揪迴來了。”


    顰兒腳步一頓,“那他人呢?”


    “喏。”老人示意了下牆角,那裏癱了一個人,軟綿綿的。


    顰兒呆了呆。


    老人笑嗬嗬拍了拍顰兒肩膀,“前幾天不是進來了個蠱王嗎,讓他去看看。”


    顰兒迴過神來,連忙快走兩步去看角落那人的情況。


    還好沒什麽事。


    顰兒長長鬆一口氣,眼圈就開始發紅。


    老人不看也知道這小丫頭的反應,漫不經心提醒,“快送去吧,拖得時間越長,越麻煩。”


    顰兒抽了下鼻子,使勁點點頭,將那少年往肩上一扛,急掠而去。


    老人嘖了聲,這次,那小家夥便是不想來也要來嘍。


    ……


    與薛家也算開誠布公後,蕭風便繼續當他的近侍,先哄了薛詩涵不再生悶氣,又幫薛詩涵溫習明日的功課,鞏固今日所學,反正跟之前沒什麽變化。


    他也是在打發時間,當然也有剛開始一股新鮮勁兒,以前都是別人照顧他,哪有人敢讓他幫著溫習功課,還要哄著開心的,不過他倒覺得有趣得很。


    至於薛家幾個知道蕭風身份的人,既誠惶誠恐,又受寵若驚,摸不清這飄緲公子什麽心思,便隻能心驚膽戰看著。


    轉眼已是第二日正午,蕭風陪著薛詩涵去交任務,遠遠便看到薛家族長衝他招手,蕭風便轉頭衝薛詩涵說了兩句,自個兒離開了。


    薛詩涵昨天便給蕭風哄沒了脾氣,自然由著蕭風去了,隻是有些委屈,答應了陪他竟然食言,太不講信用了。


    他卻不知道,蕭風沒有再迴來的意思。


    薛家族長帶蕭風去了待客的前堂,其內等了二人,江雪諳與江程暉。


    蕭風看了薛家族長一眼,他便自覺退了出去,蕭風便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並未理會江程暉,而是看向江雪諳,“還是那個問題。”


    江雪諳低斂下眼瞼,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來遞給蕭風。


    蕭風隨手拆開看了兩眼,點了點信上幾個名字,“這幾人自刎,剩餘之人廢去修為,我饒他們一命。”


    江雪諳愕然看了眼蕭風,因為那幾人並不全是主謀,剩餘之人也不全是不知情之人。


    “你若想讓江家沒落,我可以成全。”蕭風淡淡解釋。


    江雪諳猛地明悟,隻覺背後一層冷汗,“是。”


    蕭風點了點頭,“那你去吧,我希望我離開迷幻林前能看到我想要的結果。”


    “是。”江雪諳點頭退下。


    蕭風這才看向江程暉,“你又存了僥幸?”


    “是。”江程暉明顯要比昨日坦然得多。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不僅僅隻是說說的調侃之言。


    “給我個讓你活著的理由。”蕭風平靜看著他。


    “活的調香師總比死的有用。”江程暉語氣平緩說。


    蕭風輕笑了下,“可居心叵測之人,還是死了省心,不是嗎?”


    江程暉沉默了下來,人性是最難以說清楚的東西,這句話便將他的後路直接堵死了,除非他能拿出讓人徹底放心的籌碼。


    “你可以以整個江家為注。”蕭風微笑提醒。


    江程暉默然不語。


    他來便是因為江家,若如蕭風所說,他來有什麽意義。


    蕭風靜靜看著他,也默然不語。


    氣氛漸漸僵持,江程暉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似乎有什麽東西正一點點在他頭頂往下壓,讓他喘不過氣來。


    漸漸,江程暉的麵色漲得通紅,臉色難看至極。


    不知不覺,肩上似乎擔著重物,力逾千金。


    幾番僵持,江程暉終於噗通一聲癱在了地上。


    蕭風又輕笑了下,四周沉重氣氛一下子無影無蹤。


    他淡淡說,“今日,你可以不死。”


    江程暉愕然抬頭。


    蕭風微微勾起嘴角,說,“你說得沒錯,活人總比死人有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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