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寶釵那迴來,我就精神恍惚,紫鵑很是擔心,嚷嚷著要去老太太那稟報,我製止了她。我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是一下受的刺激大了。
早早的就睡下了,初時還能聽到紫鵑和雪雁在我床邊小聲說話的聲音,慢慢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聽不見了。
半睡半醒之間,突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兒飄在我麵前。那個人的麵貌似清非清,定睛一看,竟然是秦可卿。
“林姑娘,多有打擾了。”她說話聲音非常的輕柔,讓人覺得很舒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渾身涼涼的。
“是你?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這種感覺說不上來的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場景,可是這個時候我渾身無力,記憶也一下子模糊起來。
“林姑娘,我今天來很是冒昧,但是實在是有一事相求,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她神情懇切,讓觀者流淚,我也難以拒絕。
“我一個小孤女,依附這賈家生活,你是長孫媳婦兒,應該比我有權勢,有能力啊。我實在想不出我能為你做什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說把,隻要是我能做到的。”
她的表情隨著我的話一變再變,一直到我同意了她的請求,她的眉頭才放開了,展露了一個甜美的微笑。那個笑容讓人覺得那麽的溫暖。
“謝謝。我就要離開了,還有很多東西是我放不下的。我這一生不管是對是錯,都是我自己走的路,已經不能迴頭看了。但是,我那夫君賈蓉卻是不該被我牽累的。他原不是這樣的人。我還記得小時候他是多麽的善良,也曾有過多少的理想抱負,要不是我……是我德行有虧,他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我改變了他的人生,我要讓他迴到原來的軌道。林姑娘,我去了之後,他會有許多折福折壽的錯事,你要是能在關鍵時候拉他一把,我也就感恩不盡了。”
她的眼神迷離,像是陷入了然迴憶中。在拜托我的時候,眼睛像閃爍的鑽石,我知道,那是她的淚。
“不知道以後真有這些事的時候,我能不能幫得上忙。但是,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保全他的。”
情深意切也好,悔不當初也罷,她的請求我就是無法拒絕,甚至沒去想我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
“好的,你答應了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去了。還有些話想跟璉二嬸子說,以後林姑娘多多保重吧。我送你一句話,你千萬記著。退步抽身要趁早,切記,切記……”
她的聲音原來越遠,一直到再也聽不到。我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我知道,秦可卿要死了,那樣如花的一個人,在這嚴峻的現實麵前,終究是撐不過去了。
想到這,我的腦海裏像演電影一樣,曾經親眼看到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的迴放。那些目睹的事實,我跟誰也沒說。但是現在,那些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卻愈發清晰起來。
那一日,我和老太太、太太們去寧國府賞梅花的時候,寶玉隨著秦可卿去休息了,老祖宗可憐我在身邊伺候的久了,怕我累著,讓我也出去走走。
我謝絕了尤氏派侍妾跟著伺候的提議,隻帶了紫鵑隨處轉轉。寧國府的花園樓閣倒是沒能留下我的腳步,可是那供奉了賈家列祖列宗的宗祠卻讓我震驚萬分。
那天的情景現在都曆曆在目。我帶著紫鵑在寧國府漫步,我們主仆兩對這府裏的地形畢竟不熟悉,走著走著,竟是越見莊嚴肅穆。繞過一個院牆來到正門,“宗祠”的匾高高的掛在上麵。
賈家宗祠?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地方。以前就曾想象過,每年過年時享受賈家兒孫供奉的這些列祖列宗們可是知道,那些執香捧祭的兒孫們,都給賈氏家門摸了什麽樣的黑。如果真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那這些祖先們,可也曾被這些個不肖子孫氣得跳腳?
恍惚間,我竟然舉步進入了宗祠裏。紫鵑在後麵幹著急又不敢大聲提醒我,隻能無奈的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麵。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無意識,這宗祠平日裏應該是關著的,今天這大門大敞著,很是反常。我進來也是因為好奇。
走過院子,來到正堂,沒等進去呢,就被裏麵的人影嚇的止住了腳步。森森大殿,上麵供奉著諸多牌位和畫像,下麵兩個明黃蒲團上,卻跪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翁。
那老翁正哽咽著訴說什麽。我和紫鵑不由得向後一縮身,藏身在門扇外麵。隻聽那老翁說:“太爺啊,您終究是個狠心的,有今天這樣的磨難,何不當初就帶了我去啊。留下我在這裏,眼睜睜的看著咱們用血拚出來的家業就這麽一點點的敗了。現在更是不堪,別說家業了,恐怕太爺終將會後繼無人,這賈家怕是會走向滅族啊!”
什麽?我的心跳聲“咚、咚、咚、咚”的,聲音大的連我自己都聽得見。我跟紫鵑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懼和震驚。怎麽會說到滅族呢?
“太爺啊,珍大爺和那蓉哥兒媳婦兒弄在了一起,這是醜事也是禍事啊。萬一,這事情有一天要爆了出來,咱們苦心這麽多年的事,就瞞不住了。到那時,家醜也好,國醜也罷,咱們府裏是一定會被犧牲的了。太爺,焦大今天來跟您說一聲,我這把老骨頭要是沒有您早就挫骨揚灰了。我準備找個時機,裝瘋賣傻的驚醒他們一迴。至於我焦大是生是死已經不重要了,要是能點醒少主子們,我就是死也值了!”
那個老翁原來是焦大。我不敢多做停留,帶著紫鵑像來時一樣,又悄悄的走了。“姑娘……”紫鵑欲言又止。
“別說了,你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如果不聽我的,那我也幫不了你了,你自己斟酌吧。”
“這個我曉得,姑娘放心。”
放心?我怎麽能放心呢?這焦大說的話,後來都是實現了的。過不了多久,鳳姐帶了寶玉來這府裏玩耍的時候,焦大就假裝醉酒說了很多大實話。可是這焦大畢竟是莽夫,胳膊是要折在袖子裏的,這個道理他卻不明白。他那麽貿貿然的喊出口,隻白填了自己,於事無補。
他的話也間接的向我證明了,後世紅學家的猜測是正確的,秦可卿的身世真的隱藏著 一個驚天大秘密,一個能令賈家徹底滅頂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秦可卿被犧牲也好,醜事被揭穿羞憤自殺也好,忍受不了淩辱輕生也罷,對賈家而言,終究是死了幹淨。
今夜,我夢到秦可卿來跟我辭行,這前因後果就一下子都冒了出來。我不知道是焦大害了可卿還是可卿害了焦大,又或者他們兩個都是受害者吧。
早早的就睡下了,初時還能聽到紫鵑和雪雁在我床邊小聲說話的聲音,慢慢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聽不見了。
半睡半醒之間,突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兒飄在我麵前。那個人的麵貌似清非清,定睛一看,竟然是秦可卿。
“林姑娘,多有打擾了。”她說話聲音非常的輕柔,讓人覺得很舒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渾身涼涼的。
“是你?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這種感覺說不上來的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場景,可是這個時候我渾身無力,記憶也一下子模糊起來。
“林姑娘,我今天來很是冒昧,但是實在是有一事相求,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她神情懇切,讓觀者流淚,我也難以拒絕。
“我一個小孤女,依附這賈家生活,你是長孫媳婦兒,應該比我有權勢,有能力啊。我實在想不出我能為你做什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說把,隻要是我能做到的。”
她的表情隨著我的話一變再變,一直到我同意了她的請求,她的眉頭才放開了,展露了一個甜美的微笑。那個笑容讓人覺得那麽的溫暖。
“謝謝。我就要離開了,還有很多東西是我放不下的。我這一生不管是對是錯,都是我自己走的路,已經不能迴頭看了。但是,我那夫君賈蓉卻是不該被我牽累的。他原不是這樣的人。我還記得小時候他是多麽的善良,也曾有過多少的理想抱負,要不是我……是我德行有虧,他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我改變了他的人生,我要讓他迴到原來的軌道。林姑娘,我去了之後,他會有許多折福折壽的錯事,你要是能在關鍵時候拉他一把,我也就感恩不盡了。”
她的眼神迷離,像是陷入了然迴憶中。在拜托我的時候,眼睛像閃爍的鑽石,我知道,那是她的淚。
“不知道以後真有這些事的時候,我能不能幫得上忙。但是,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保全他的。”
情深意切也好,悔不當初也罷,她的請求我就是無法拒絕,甚至沒去想我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
“好的,你答應了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去了。還有些話想跟璉二嬸子說,以後林姑娘多多保重吧。我送你一句話,你千萬記著。退步抽身要趁早,切記,切記……”
她的聲音原來越遠,一直到再也聽不到。我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我知道,秦可卿要死了,那樣如花的一個人,在這嚴峻的現實麵前,終究是撐不過去了。
想到這,我的腦海裏像演電影一樣,曾經親眼看到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的迴放。那些目睹的事實,我跟誰也沒說。但是現在,那些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卻愈發清晰起來。
那一日,我和老太太、太太們去寧國府賞梅花的時候,寶玉隨著秦可卿去休息了,老祖宗可憐我在身邊伺候的久了,怕我累著,讓我也出去走走。
我謝絕了尤氏派侍妾跟著伺候的提議,隻帶了紫鵑隨處轉轉。寧國府的花園樓閣倒是沒能留下我的腳步,可是那供奉了賈家列祖列宗的宗祠卻讓我震驚萬分。
那天的情景現在都曆曆在目。我帶著紫鵑在寧國府漫步,我們主仆兩對這府裏的地形畢竟不熟悉,走著走著,竟是越見莊嚴肅穆。繞過一個院牆來到正門,“宗祠”的匾高高的掛在上麵。
賈家宗祠?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地方。以前就曾想象過,每年過年時享受賈家兒孫供奉的這些列祖列宗們可是知道,那些執香捧祭的兒孫們,都給賈氏家門摸了什麽樣的黑。如果真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那這些祖先們,可也曾被這些個不肖子孫氣得跳腳?
恍惚間,我竟然舉步進入了宗祠裏。紫鵑在後麵幹著急又不敢大聲提醒我,隻能無奈的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麵。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無意識,這宗祠平日裏應該是關著的,今天這大門大敞著,很是反常。我進來也是因為好奇。
走過院子,來到正堂,沒等進去呢,就被裏麵的人影嚇的止住了腳步。森森大殿,上麵供奉著諸多牌位和畫像,下麵兩個明黃蒲團上,卻跪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翁。
那老翁正哽咽著訴說什麽。我和紫鵑不由得向後一縮身,藏身在門扇外麵。隻聽那老翁說:“太爺啊,您終究是個狠心的,有今天這樣的磨難,何不當初就帶了我去啊。留下我在這裏,眼睜睜的看著咱們用血拚出來的家業就這麽一點點的敗了。現在更是不堪,別說家業了,恐怕太爺終將會後繼無人,這賈家怕是會走向滅族啊!”
什麽?我的心跳聲“咚、咚、咚、咚”的,聲音大的連我自己都聽得見。我跟紫鵑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懼和震驚。怎麽會說到滅族呢?
“太爺啊,珍大爺和那蓉哥兒媳婦兒弄在了一起,這是醜事也是禍事啊。萬一,這事情有一天要爆了出來,咱們苦心這麽多年的事,就瞞不住了。到那時,家醜也好,國醜也罷,咱們府裏是一定會被犧牲的了。太爺,焦大今天來跟您說一聲,我這把老骨頭要是沒有您早就挫骨揚灰了。我準備找個時機,裝瘋賣傻的驚醒他們一迴。至於我焦大是生是死已經不重要了,要是能點醒少主子們,我就是死也值了!”
那個老翁原來是焦大。我不敢多做停留,帶著紫鵑像來時一樣,又悄悄的走了。“姑娘……”紫鵑欲言又止。
“別說了,你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如果不聽我的,那我也幫不了你了,你自己斟酌吧。”
“這個我曉得,姑娘放心。”
放心?我怎麽能放心呢?這焦大說的話,後來都是實現了的。過不了多久,鳳姐帶了寶玉來這府裏玩耍的時候,焦大就假裝醉酒說了很多大實話。可是這焦大畢竟是莽夫,胳膊是要折在袖子裏的,這個道理他卻不明白。他那麽貿貿然的喊出口,隻白填了自己,於事無補。
他的話也間接的向我證明了,後世紅學家的猜測是正確的,秦可卿的身世真的隱藏著 一個驚天大秘密,一個能令賈家徹底滅頂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秦可卿被犧牲也好,醜事被揭穿羞憤自殺也好,忍受不了淩辱輕生也罷,對賈家而言,終究是死了幹淨。
今夜,我夢到秦可卿來跟我辭行,這前因後果就一下子都冒了出來。我不知道是焦大害了可卿還是可卿害了焦大,又或者他們兩個都是受害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