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澤正在發呆的空,就感覺背上多了軟綿綿的觸感。


    然後就是櫻花淡淡的馨香,耳邊響起溫柔的唿吸。


    嚇得林世澤一哆嗦,條件反射轉過頭去。


    是千鶴的擁抱,千鶴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後麵,跪坐下來,輕輕趴在了林世澤的背上。


    “這是?”林世澤有些尷尬地看著她,撇著自己二把刀日語問。


    千鶴沒有迴答,而是眼睛目光專注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間。


    “怎麽迴事?”林世澤以為她是沒聽懂自己在說什麽,隻能繼續問下去。


    “我覺得我挺喜歡你的。”千鶴歪頭,表情還是很冷淡的。


    “嗯?”林世澤慢悠悠地從千鶴的身邊挪開,心裏有些吃驚,覺得女孩子的坦誠倒讓他有些害怕。


    特別還是千鶴這麽漂亮的異國少女,眉心緋櫻,長發古雅。


    一看就知道是專職的模特,個子高挑,脖頸纖長,就連手指都挑不出一點瑕疵。


    如果將她身穿這件十二單的寫真發布出去,這件衣服大概率會被一售而空。


    這就是作為活體藝術品的魅力。


    在記憶裏,文殊蘭看上的模特就沒有不優秀的,數以百計,成百上千,穿梭在她的身邊。


    這樣想來,文殊蘭的職業似乎有些了不起。


    “你的眼睛,我喜歡,鼻子,我喜歡,嘴巴我也喜歡。”千鶴把剛要逃跑的林世澤給圈了迴來。


    文殊蘭在一旁看著,微笑著拿起筆,默不作聲。


    “姐姐,你可饒了我吧。”林世澤老淚縱橫。


    隻要是他出現在文殊蘭的工作地點,遇上這些驚為天人的漂亮的模特,從來就沒有全身而退過,被各路姐姐調戲,林世澤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姐姐你可饒了我吧”。


    “老師,小世澤好像不太想跟我們玩呢。”曾經有模特這麽跟文殊蘭說過。


    “嗯……”文殊蘭戴著眼鏡一臉深沉,“他可能是gay吧。”


    到現在,林世澤都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那些姐姐突然就不來纏他並且躲在後麵嚶嚶嚶說“對不起姐姐沒法等你到十八歲了”“我們今生有緣無分”之類的話。


    千鶴倒是不依不饒,還是圈著林世澤的脖子。


    看得旁邊的小葵鼓成包子臉,醋意一觸即發。


    “聽說你不僅是文老師的孩子,還是中國電子競技的職業選手,是公眾人物,沒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嗎?”千鶴問。


    “我已經退役了。”林世澤在文殊蘭麵前不好意思推千鶴,隻能有些無奈地保持著距離。


    “才十八歲麽?”千鶴有些驚訝。


    “這是個傷仲永的故事罷了。”林世澤偏過頭,用中文自言自語。


    “千鶴,”文殊蘭終於說話了,握著畫筆露出笑容,“別搭理我家孩子了,他最近害了相思病,有些消極。”


    林世澤猛然迴頭,看著文殊蘭那張美麗而帶著調戲笑容的臉,不禁有些汗顏。


    “你有喜歡的人了?”千鶴終於鬆開了手,儀態優雅地振了一下自己的長袖,保持著坐姿的端正。


    林世澤偏過頭看著她,嘴角上揚,沒有說話。


    “文老師,您了解這個女孩嗎?”千鶴高傲得像一位戰國年代的公主,大概是有些受挫。


    “聽說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哦,不過世澤他小氣得很,連照片都不舍得讓我看呢。”文殊蘭說。


    “大約是絕色的佳人。”千鶴說。


    “不,”林世澤皺眉笑道,“大概沒有什麽女孩子需要千鶴去誇獎絕色。”


    “那,比我更加熱情?”千鶴直起背,“每天都會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小千鶴一直在歐洲讀書,可能情感表達上比較開放。”小葵聽文殊蘭說起過。


    “不,我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但是她本人卻從來不敢那麽說。”林世澤笑了。


    “好過分呢,在媽媽麵前說別人最愛你。”文殊蘭說這句話的態度倒更像是在開玩笑,隨口說的。


    “沒有人等我那麽久。”林世澤也淡淡地笑著迴答。


    “有道理呢。”文殊蘭笑出聲音。


    這本來就是母子間習以為常的淡漠對白,林世澤從離開家的時候起,就不再嚐試去理解人情冷暖了。


    林世澤搖了搖頭嗤笑一聲,左手抬起桌邊的茶杯,把裏麵的煎茶一飲而盡。


    煎茶采自茶樹頂端的鮮嫩茶芽,首先以蒸氣殺青,再揉成細卷狀烘幹而成,成茶挺拔如鬆針。


    氣味有些苦澀,迴味悠長。


    “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以和敬清寂四字為茶道的宗旨,“清寂”也寫作“靜寂”,這種美的意識具體表現在“侘”字上。侘(わび),原有寂寞、貧窮、和苦悶的意思。”林世澤自言自語。


    “閣下要聊茶道嗎?”千鶴手指摩挲著茶釜的邊緣。


    蘆屋生產的名貴茶具,沒有兩個是完全重樣的,全部是手工製作。


    在江戶時代,身份尊貴的男子,在櫻花開滿的古都,偶遇了身著新衣參加祭禮的少女,借著講述和器菓子佩刀和茶水的話語,了解對方的故事。


    “不是,”林世澤笑著搖手,“隻不過我是為了她才去嚐試讀書,突然怕自己久了會忘記。”


    “……是麽?”千鶴望著林世澤。


    “可是我讀來讀去,隻是漸漸明白了,她不過是太過孤獨和苦悶的人。”林世澤笑著站起來。


    林世澤走到門口,仰天望著細密的雨,抖了抖黑紋付羽織的袖子,這些衣服都是文老師的研究對象,所以林世澤還不太習慣。


    “真美啊,”林世澤撐起一把黑色的和傘輕聲感歎,走進細雨之中,“雖然櫻花早就錯過了。”


    “蟬衣一襲餘香在,睹物懷人亦可憐。”


    文殊蘭絲毫不因為林世澤的出門而停下手中的筆,沙沙的聲音摩挲著耳朵,有些冰涼的溫柔。


    千鶴還是念著那句詩,看著門口的方向。


    “わが身世にふるながめせし間に”文殊蘭突然淡淡地說。


    憂思苦逢雨,人世歎徒然。


    “這種季節下著無窮無盡的雨,真是,寂寞呢。”


    千鶴伸出手指,落在已經涼透的茶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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