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穹裏斯古堡附近的木屋外,碧藍色的湖泊如一顆巨大的寶石鑲嵌在這片方圓幾公裏的原始森林裏。


    此時,黃昏的餘暉灑落在湖麵上,明耀的金光如一層綿延幾百米的金箔,隨著微微晃動的漣漪,金晃晃之中形成了無數層的褶皺,光線經過幾次折射,釋放出五彩斑斕的光暈,美不勝收。


    而在水波最劇烈的中心,水底下出現了不知名的漩渦,僅僅在一眨眼的時間裏,從漩渦深處騰升而起一條俊美神聖的人魚,全身上下的鱗片在夕陽的渲染之下,如萬千不可數的璀璨寶石,藍色的魚尾在半空中用力擺動,飛濺出去的水珠猶如一顆顆的透明鑽石,天雨散花般降落人間。


    沈酒站在岸邊,盡管被濺了一身的水珠,從內心深處發出由衷的讚美,對著眼前的景象感慨,人魚這種生物的的確確是自然最美的造化之一。


    西斯從不遠處在湖麵上劈開一條水路,向著沈酒遊過來。


    西斯停在了岸邊,魚尾撐在水麵上,直起赤裸的上半身,居高臨下地俯視沈酒,沈酒要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但是當她伸出手去時,西斯會主動低下頭來,把被水沾濕的臉頰貼向沈酒的手,乖巧地給她摸臉。


    沈酒覺得自己就像養了一條很聽話的寵物,盡管這條人魚寵物在床上很兇狠就是了,時常想要“吃”了她。


    而且,沈酒發現自己跟西斯相處時,總是會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心靈很平靜,沒有太多的顧慮和算計。隨後她想明白了,也許西斯本質上不是人類,並不具有複雜黑暗的人性。


    他心思單純,更接近於自然本真的特質,喜惡分明,不會掩飾起來。所以,沈酒從一開始,就不怎麽排斥西斯的接近。


    迴想過去,當她拚命想擺脫戰爭機器的非人身份,想從世人眼中和世俗定義裏奪迴人類的身份,當她得到了之後,現在卻又向往西斯的動物屬性。


    人啊,永遠都是貪心的動物,不懂得何謂滿足。


    沈酒從失神中,被西斯親吻手心的觸感喚醒,西斯濕漉漉的眼睛裏積聚著滾燙的情緒,他興奮地看著沈酒,眼神炙熱而純粹。


    沈酒問他:“喜歡這裏嗎?”


    西斯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心情。


    他捉住沈酒的手臂,一隻手順著她的後背遊走過她的後頸,輕輕按住她的後腦勺,正要低頭吻下去。


    昨晚她的後頸又軟又燙,西斯利齒叼著那裏幾乎要把皮膚磨破,沈酒如被野獸叼住的小獸趴著無法動彈,任他予取予求。


    昨晚放肆的記憶順著西斯在皮膚上的觸碰,如觸電般地在沈酒的大腦裏被激活了。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擋住西斯吻下來的嘴唇。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伊莉雅的叫聲。


    “媽媽!”


    撲通一聲,西斯鑽入了湖水裏,消失不見。


    沈酒張開雙臂,一把擁抱住向自己撲過來的女兒,克羅在朝沈酒微微一笑,以示寒暄。


    伊莉雅無暇顧及西斯一下子不見去了哪裏,她握住沈酒的手,臉上洋溢著快樂:“媽媽,父親說你要在這裏住很長一段時間,是真的嗎?”


    沈酒摸摸女兒的頭發,眼睛裏流露出比夕陽更溫柔的目光,故作抱怨道:“你父親還真是一點都不會保守秘密。我還想給你一個驚喜。”


    “媽媽,我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請教我?”


    “我們迴去再說吧。”伊莉雅牽起沈酒的手,正要往迴走,忽然想起來:“剛才湖麵上我看到的是西斯嗎?”


    她一轉身,從林子一邊傳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伊莉雅。”


    西斯已經變迴人類的雙腿,穿上了人類的服飾,朝她們走來。


    他走近伊莉雅,舉起強壯的雙臂將她舉到頭頂,此時人魚眼神裏流出來的是仁慈的目光,伊莉雅繼承了愛迪萊德人魚的基因,因而也是他的孩子,而她是沈酒所生,西斯無比珍愛這個小人類,周身散發出本能的父愛光環。


    “小家夥,你長高了。”


    伊莉雅臉紅了起來,哀求的眼神向自己的母親看了眼,掙脫著要從西斯的托舉中下來:“西斯,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對待了。快放我下來。”


    西斯發出爽朗的笑聲,將害羞的伊莉雅放了下來。


    夕陽馬上要落山了,克羅適時地提醒他們:“晚餐已經準備好。王爵正在等你們迴去用餐。”


    “走吧。西斯。”伊莉雅以主人的身份邀請西斯。


    西斯則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地看著伊莉雅,視她如自己的孩子。他雖然渴望有人魚的後代,但是伊莉雅的存在減弱了他的生殖焦慮。沈酒是人類,他不能自私地讓她為自己誕下人魚的後代,令她們母子分離,這是他最大的顧慮。因而,大多數時候他隻是用這樣的話作為跟她調情的方式,並不是真正的實施。


    昨晚,他確保杜絕了讓沈酒可能懷孕的機率。雖然愛迪萊德告誡過他,沈酒的身體經過改造,很難懷上孕,幾率渺茫。


    迴味昨晚的經曆,是西斯生命中最美妙的一夜。


    隻是一次,並不足以滿足他的欲望。但是西斯並沒有因此放縱,他克製欲望,在克製中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對沈酒無法自拔的著迷。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學習人類的知識,包括“愛”這一主題常常出現在人類的語言文字裏。


    人魚的性與繁殖,十分簡單,出於本能,無需克製。人魚的靈魂共鳴是天生就有的,不需要用多餘的語言來交流,僅僅通過精神力聯結就能讀懂對方的思想。而人類,語言文明發展得過於高級,使得真假難辨,而“愛”則更是複雜之複雜。


    在愛迪萊德的精神力未覺醒前,他從前隻能微弱地感知到他的所思所想,關於愛的那一部分更是簡單粗暴,冷酷無情。愛迪萊德並不擅長愛別人,在長期的懺悔與痛苦中,愛的雛形才漸漸成形。


    而愛迪萊德對伊莉雅的父愛,西斯完全學會了。


    因此,在麵對伊莉雅時,他很能駕輕就熟地對待這個孩子,用包容和愛護去成全這個孩子。這是人魚與人類共同的情感,親子之愛。


    夕陽下,每一片林間的葉子上都閃爍著金色的的光輝,伊莉雅與西斯並肩而走,一大一小,輕鬆愉快地交談著。


    “謝謝你照顧伊莉雅。”沈酒頓了頓,目光從前方的兩個背影上轉移,看向克羅:“我是說一直以來。”


    克羅從沈酒口中聽到她說出來的謝謝,頗感意外和受驚。


    黃昏之下,他灰白的兩鬢顯示出這位忠心耿耿的騎士已經不年輕了。他的畢生心血都獻給了帝國和奧古斯特王室,自己並沒有結成家室和後代,但是他的內心無怨無悔。他早已把愛迪萊德和伊莉雅當成自己的親人,而他們也是這麽對待他的。


    “家人之間應當彼此關照,不必說謝謝。“克羅朝沈酒微微一笑,如是說道。


    沈酒望著遠山處快要消失的最後一點點的餘暉,說道:“有些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否則沒有機會說出來,會是一種遺憾。”


    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內心無比平靜,誰都會迎來黃昏,她並不懼怕死亡。相反,此刻的她感到無比的幸福和知足,能夠看到伊莉雅平安正常地長大,能夠遇到真心愛她的人們,並重新獲得愛的能力,她別無所求了。


    她這一生,早就不知道比以前圓滿多少了。


    克羅看見她眼睛裏一閃而逝的淡淡哀愁,遲疑了下,才緩緩說出:“王爵幾日前給我交代了一些重要的話。他說……如果將來你和他發生一些意外,伊莉雅就交給我來照看。他把最後的不舍得托付給我了。”


    聽到克羅口中說出來愛迪萊德的生死之囑托,沈酒的心緒湧現出了不受控製的絲絲波動,最後一抹餘暉從她的視線裏收盡,天地之間歸於寂然,落入夜的懷抱。


    沈酒悄然地歎了一口氣,拍拍克羅的肩膀:“所以我才要說剛才那句謝謝。”


    再次聽到一句真誠的感謝,克羅深受感動,眼角微微泛起了濕潤的淚光,他抬起腳步,跟上前麵沈酒的步伐。


    晚餐之後,各自迴房。


    沈酒在和雯周通了訊息後,還是沒有從偷渡者那裏得到具體的有關於小人魚瓦休妠的線索,審訊和調查依舊在繼續。西斯這邊和人魚族的同類們也在盡著各種努力,他有自己的方法,沈酒並沒有多問,目前也沒有收到消息。


    沒辦法,這就是現實裏的犯罪,要抓到幕後黑手,需要足夠的時間和耐心。


    在和西斯溝通之後,沈酒敲開愛迪萊德的書房門,一進去,便對上了一雙剛抬起的藍色眸子,愛迪萊德放下手中的政務文件,揉了揉眉心,單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向朝自己走來的沈酒。


    “我以為你陪伊莉雅準備入睡了。”


    “我很快就過去。”沈酒說,在他麵前站定,隔著一張書桌,身子遮擋住了一半的落地燈,她背對著光的臉上神情很不分明。


    愛迪萊德手指敲了敲桌麵,問:“找我有事嗎?”


    沈酒被他坦蕩蕩的眼神看著,有幾分慌不擇路地轉身,懊惱自己為什麽會在中途進來這裏,她應該直接去伊莉雅的房間裏才對。


    簡直見鬼了。


    而且,愛迪萊德的態度未免有些冷淡,他似乎對她出現在他的房裏並不期待,那副坦然的表情好像在說沒有事的話就不能找他一樣。


    下一秒,沈酒又覺得自己過於疑神疑鬼,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


    心中小鹿亂撞,她借口說道,轉身要走:“沒有。隻是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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