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病危?沈予與出岫皆是震驚不已,尤其沈予隻覺一陣心悸,倏爾起身看向清意,急迫地道:“好好說話!信呢?”


    清意連忙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恭敬地遞給沈予,又補充道:“是世子爺的親筆書信。”


    沈予見信箋尚未拆封,知曉清意是從送信人口中聽來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將信拆開來。果然是大哥沈讚的親筆書信,三言兩語說了父親文昌侯沈淙的病情。


    沈予匆匆掃完信件,隻覺心中一揪,執著書信的手狠狠攥成一團:“是我不孝。”一字一字,無比沉痛。


    出岫見他神色不對,忙道:“小侯爺,你先別急,讓我瞧瞧這信。”


    沈予將信遞了過去,出岫略微一掃,原本想說什麽,又顧忌下人在場,便對竹影和清意道:“你們先下去。”


    兩人匆匆告退,出岫才對沈予安撫道:“小侯爺別急,這事指不定有蹊蹺。”


    “蹊蹺?什麽蹊蹺?”沈予神色一怔,看向出岫。


    “你可還記得,方才我對你說,慕王聶沛涵因私用虎符調兵尋人,惹得聶帝大怒不已?”


    沈予點點頭:“我自然記得,你還說機會難得,讓我覷著這空子趕緊離開房州。”


    出岫“嗯”了一聲:“也許文昌侯患病是假,想以此為借口讓你迴去是真。慕王如今惹得聶帝大怒,文昌侯必定知道此事,大約他是怕你留在房州有所牽連,亦或是福王已經開始籌謀爭儲,所以他才想讓你迴去。”


    出岫如此一分析,沈予也安慰了些,但仍是憂心忡忡:“你說得有道理,怕隻怕……父侯是當真患病了!”


    兩種可能都有,京州隔得那麽遠,誰也不敢斷定文昌侯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出岫亦是輕輕一歎。


    沈予見出岫歎氣,心中更為自責:“按理而言,我是神醫屈方的關門弟子,也算學得一手好醫術,平日不承歡膝下也就罷了,如今父侯患病,我也不能在他身邊盡孝,為他治病……我真是,太不孝了!”


    “小侯爺,如今不是自責的時候。”出岫繼續勸慰他:“旁的不說,文昌侯病重,這是你離開煙嵐城的好機會!父親病危,兒子理當迴去盡孝。隻要慕王還顧著麵子上的和氣,這個緣由他便不得不放你走。”


    “晗初……”聽聞此言,沈予眉峰緊蹙,一雙俊目看向她:“是我從前不了解你,還是如今你真的變了……你,越來越像太夫人了。”


    像太夫人?出岫怔愣一瞬,繼而苦笑:“都是被逼的……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不是誇,也不是損。”沈予垂目:“我隻是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


    又是這一傷感的話題,又是她無法給予迴應的深情。出岫抿唇,清眸之中不乏黯然:“當務之急還是京州的事兒。你先別急,我讓雲氏的暗衛去打聽打聽京州局勢。至少也要先探出來,文昌侯的病情究竟如何。”


    沈予無奈地點頭:“如今也隻有這法子了,我等你的消息。”


    此後過了二十日,雲氏在京州的暗衛送出話來,文昌侯的確染了病,但並無性命之憂,隻是故意借此誇大事實,在家臥病將養,想要避過如今朝內“兩王相爭”的風頭。


    出岫將消息如實告知沈予,後者明顯鬆了口氣。


    “小侯爺,我會想法子送你迴京州,你給我些時日準備。”出岫對沈予承諾道。


    “晗初,你這是……”沈予很詫異,習慣性地蹙眉:“你要趕我走?”


    “難道你想死在這兒?”出岫別過臉不去看他:“為了侯爺,為了我,你已在房州滯留了一年多,即便曾對侯爺有愧,如今逝者已矣,該償還的也早已還清了……你迴去罷。”


    這句話說完,兩人都靜默了。屋子裏有一種突兀的尷尬在隱隱飄蕩,惹得兩人一陣窒息。


    若不是二姨太花舞英突如其來的造訪打破了這尷尬氛圍,也許他們還不知要如此相顧無言到何時。


    沈予對二房一直沒有什麽好感,雖說事實真相業已查明,雲辭之死是三房所為,可他隻要想到雲起那齷齪的嘴臉,還有曾對晗初的覬覦,沈予就覺得惡心。


    尤其後來雲想容的一番剖白,更是令他想起了茶茶。因而從那之後,他便對二房敬而遠之,也再沒單獨見過二房母女。後來教雲承習武時,偶然瞧見雲想容,他也是避之不及,亦或大大方方打個招唿,私下裏絕不多說一句。


    沈予記得自己還欠著雲想容一個人情,但說句實話,他私心裏實在不願與她再有任何牽扯了。


    眼見著花舞英進了內堂,沈予一時大感掃興,便起身對出岫道:“我先迴去了。”言罷掃了花舞英一眼,客客氣氣招唿一句:“二姨太。”


    花舞英反倒對沈予報以一笑:“小侯爺慢走。”


    沈予也不多說,轉身大步邁出屋子。


    出岫一直瞧著沈予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轉對花舞英問道:“二姨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花舞英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道:“夫人,我是為了想容的婚事。如今已是三月底,想容已有十六,早到了定親的年紀……”


    說到此處,她停頓片刻,有些哽咽道:“若不是去年二爺的事耽擱,如今她也該嫁了……夫人,如今二爺已死,我隻有這麽一個閨女,她沒做過半點對不起侯爺和您的事兒,我想請您給她找個好人家。”


    聽花舞英這麽一說,出岫才想起來,雲想容的確也十六歲了,按道理這年紀是該定親甚至嫁人了。出岫有些疑惑:“二姨娘為何不去找太夫人說?”


    花舞英也不隱瞞,沉默片刻迴道:“我從前是太夫人身邊的奴婢,對她的脾性最為了解。如今雖說聞嫻死了,起兒也是冤枉的,可太夫人還是記恨著我,畢竟……我的確曾想要害她。”


    “隻怕如今,太夫人巴不得想容嫁得不好,又怎會替她做主定親?”花舞英語中難掩悔意:“自作孽,不可活。當年我做錯的事,如今都報應在了兒女身上……若說起來,我是沒臉來求您的,可我隻有想容一個孩子了……我實在是……”說著說著,花舞英漸漸掩麵低泣,再難繼續。


    出岫又怎會不知身為母親的心思?怕是為兒女考慮再多,也覺得不夠。更何況,雲想容的確是花舞英唯一的依靠了。


    想到此處,出岫也感到有些愧疚。花舞英與老侯爺、太夫人的恩恩怨怨暫且不論,可自己的確是冤枉了雲起,不僅害他成了閹人,還讓他被聞嫻害了性命。


    還有灼顏之死,雖說與自己並無直接關係,但她死前,也算變相將真相告知了自己。也不知灼顏怎會發現幕後真兇是三姨太聞嫻,可如今隨著兩人的死,這其中情由隻怕永遠也不得而知了。


    單單為了這一樁,出岫便不得不愧。更何況,灼顏是一屍兩命。


    “二姨娘放心,說到底,想容也是雲府的大小姐,身份、秉性、容貌都無可挑剔,我會將這事奏請太夫人,就說是我的意思,請她老人家為想容挑個好夫君。”出岫將這事應承下來。


    花舞英聞言大為歡喜,可隻一瞬,卻又變作憂慮起來:“不瞞夫人說,想容那孩子倔強得很。若不是她看在眼兒裏的人,隻怕她不會嫁。”


    聽到此處,出岫有些疑惑了:“二姨娘的意思是……想容要自己選婿?”


    花舞英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出岫:“不用選,她心裏有人了。”


    “誰?”出岫問出口的同時,腦中已隱隱有了答案。


    “沈小侯爺。”花舞英沒有給她思考的機會,幹幹脆脆道出來。


    果然是他。出岫隻覺心頭一凝,一股說不清的感覺湧了出來,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小侯爺不行。”


    “為何不行?”花舞英佯作詫異:“夫人,小侯爺與咱們關係密切,他不僅是侯爺生前的摯友,還是您與侯爺的媒證,如今又教授世子習武……難道咱們親上加親不好嗎?”


    親上加親……這四個字令出岫心中一沉,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花舞英見狀,即刻又問:“難道夫人不願意?小侯爺這等重情重義之人,又是文昌侯的嫡幼子。咱們想容雖是庶出,好歹也是雲府的大小姐,兩人無論身份、年紀都堪匹配,還望夫人說一說這媒。”


    “說媒?”出岫娥眉深深蹙起:“二姨娘要我如何說這媒?”


    花舞英這才低下頭去,語中帶了一絲赧然:“按理講,都是該男方主動說媒,可事已至此,為了想容的終身大事,我也隻得舍下這張老臉來求夫人了。以您與小侯爺如今的關係,還有小侯爺對您的看重,隻要您開口,這事兒也就成了七分。”


    麵對花舞英期盼與渴求的目光,出岫唯有啞然,想了想,她無法直白拒絕,唯有搬出另一個借口:“眼下不是說這事的時候,文昌侯突染重病,小侯爺大約會在近日內返迴京州。你若真想與文昌侯結親,也要等過了這段時日。”


    豈知花舞英聞言卻並不失望:“文昌侯既然身染重病,他必定更想看到小侯爺早日成親,為沈家傳宗接代……若是與咱們想容成了這樁好事,文昌侯一定樂意得很。”


    花舞英絮絮叨叨又說了半晌,好像並不在意出岫的反應,末了才鄭重其事地看向她:“夫人,雖說今日是我來求您,可也是您欠我的。起兒和灼顏都死得冤枉,您難道沒有一點愧疚?還要讓想容的終身也搭進去麽?”


    花舞英不給出岫半分開口機會,再亟亟剖白:“您是離信侯夫人,自然想讓闔府安寧。隻要您促成這樁事,從此以後我任您差遣,二房鞍前馬後再無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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